光熙元年,三月二十四,午时,晴,乐南城。
一座崭新的高炉庞然耸立,热浪滚滚,不远处有着一面“雄鹰钢铁开炉庆典”的横幅,表明它属于新成立的雄鹰钢铁,正在上演其冶炼chù_nǚ秀。炉顶踏架上,纪泽手持搅杆,浑身大汗,正在使劲搅拌着满浮炉渣的铁水,同时享受着下方工匠们热切而敬仰的目光。
尽管大晋波澜迭起,但有东海王与王浚这样的高个子顶着,天一时还塌不下来。作为一个新兴势力的领袖,纪泽已更多从长远与整体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而非昔日民族大义的热血情结。是以,密切关注大晋局势之余,他仍着力于华兴府内部建设,四处巡察,深入一线,支招献策,贴近群众甚至亲力亲为。ァ網
当然,似此刻这般表现,纪某人半自底层出身的亲民心态,半是愈加娴熟的政客嘴脸。一个粉墨登场的枭雄领袖,正在自觉不自觉的通过细节,将自身英明仁义、平易近人等等正面形象打入人心。从周围淳朴百姓的神色来看,效果显然不错,但像撇嘴不耐烦的王铁锤等血旗老人,他们的真实态度就不好用以参考了。
“差不多了吧,都两天了,我看这第一炉钢应能出炉了。”搁下手中活计,纪泽抹了把汗,轻盈的跳下踏架,迎向走来的钢厂大管事王铁锤,不忘建议道,“王老,我看炉顶可以考虑加装支架,安置轴向固定搅杆的滑轮,通过拉扯绳索实现远程搅拌,从而改善大家工作环境。”
“嗯,嗯,我记下了,是否开炉还是等我看看吧。”秉承一贯的一丝不苟,王铁锤对纪泽的建议虽然应诺,但绝对仅作参考,尤其是涉及这座新建高炉的具体事项。须知纪某人的指手画脚虽然给出过不少令人叫绝的主意,却也不止一次闹过二把刀级别的笑话,还真不好全听全信。
爬上踏架,王铁锤亲自搅了搅,仔细观察一番,再搅再观察,如是几次,这才颇为兴奋的喝道:“大家快各就各位,准备开炉啦!”
“开!”一番忙碌之后,随着王铁锤语调微颤的喝令,高炉中段的出料阀门被砰然打开。数百人兴奋激动的注视下,通红的铁水像是奔泄的溪流,沿槽流入一个个备好的模具。腾腾雾气中,早经训练的工匠们娴熟麻利的更换着模具,一个个经过冷却的铁锭、铁胚也逐渐摆满了成品台。
“瞧瞧,还是这大家伙过瘾,单是这一炉,就够我以往干上一年,怕是连朝廷都没这么大的炼钢炉呀!”不知哪位老铁匠由衷赞叹了一句,立马迎来一阵附和。
“是啊,是啊,要搁以往,俺就是做梦都不敢想咧!”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有了这炉子,咱那点祖传把式怕是要丢垃圾堆了,哎...”
与众人一样,纪泽此刻也喜得满面红光。这套高炉是他根据尘封记忆中的一星半点,昔年在雄鹰寨便提议王铁锤等人放手设计研制的,可没少花物资精力,期间更有他纪某人的指手画脚,不想太行没搞成,这次在乐岛首次搭建、首次开炉便能如此顺利的出产。
尽管这台炼钢炉在调试运行中尚有一些问题,尽管它在纪泽前生是垃圾堆里都找不到的货色,可架不住这在西晋时代算顶尖科技,架不住这是他穿越者最该开拓的文明啊!
“运行还算顺利,就是出钢率不高,实在不如人意。一因乐岛铁矿量小品味低,二是咱们工作还不够,日后若逐步调整炉型、料比和温度,性能应可再有明显提升,不知府主可有指点?”王铁锤已经初检完毕,脚步生风的前来说道,看似对着纪泽自我批评加反省请教,可眉梢嘴角的笑意早已出卖了他。
“王老,你不地道啊!一次性成功运行,看看您那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还跟我说不如人意,太假了吧!哈哈哈...”不无调侃的,纪泽笑道,“优质铁矿石日后将尽量从中原运来,也将于左近另寻产地,暂先就地采掘吧,但产量必须大幅提高,华兴府百废待兴,钢铁的军用民用缺口很大,可不能指望太行一地的钢厂。”
“至于如何改进质量,那是你钢厂之事,本府就不献丑了。”当然,心知不行,却不能承认不行,面对王铁锤的请教,纪某人换个角度指手画脚道,“不过,建议还是有的。乐岛多风,可尝试利用风力以节约人工;还有炉膛鼓风,可设法预热进气,以提高炉温。对了,您看那边的瀑布,完全可以用来水力轧钢或是铁料锻打嘛。”
说到这里,纪泽蓦地眼前一亮,想到了日后的金银币锻造,立马取过纸笔,边写写画画边冲王铁锤不无诱惑道:“还别说,某有个水利锻压机的构想,你可组织各方人手一同研制,若是成功,便可轻易锻制规整板材,那么,日后的军用重铠,乃至明光铠(曹魏时出现,前后胸为板甲,余部为皮甲),便可直接交由你雄鹰钢铁而非雄鹰兵工生产...”
“禀府主,蛇山岛有信报送到,已经解译!”一名留守亲卫气喘吁吁的乘骑赶来,喝喊声粗暴打断了纪某人的大讲特讲。
看清所来的是蓝色二级信报,被坏了兴致的纪泽心中一肃,也顾不得找这名亲卫的茬,连忙打开信报,旋即面露喜色,喃喃道:“南下舰队终于回来了,呵呵,雪儿也该回来了...”
三月二十五,乐南港,横幅条条,彩旗飘飘,鼓乐阵阵,欢声滚滚。这里,南下舰队终将在三个多月的远航之后顺利回归。尽管华兴府上下业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