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轻轻点了下头,没有试图为自己辩白。
“你在蜘蛛谷与我们初相逢时,说的那些话,比如为反抗强暴而失手杀死队友,都是凭空编造的对不对?”
奥黛丽继续逼问。
伊芙琳惭愧的点头,小声解释:“我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又不想与你们为敌,只好编个故事,蒙混过关。”
“不得不说,这个故事编的很精彩,我们全都被你骗了。”
奥黛丽冷笑一声,接着问她:
“考虑到你当时的处境,为求自保而编造谎言,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在我们轻信你的谎言之后,你为何不尽快走人,反而接受我弟弟的邀请,跟随我们同行?”
“伊芙琳,你跟我那个糊涂弟弟不一样,你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你当然知道,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掩饰,跟我们在一起,你迟早会露出马脚,可你为什么还要冒这个毫无必要的风险呢?”
“我……我也不知道。”
伊芙琳眼圈泛红,颤抖的话音带着哭腔。
“其实不用您说,我自己也清楚应该尽快远离你们,免得谎言被揭穿。”
“可在当时,也不知怎么就昏了头,不忍拒绝霍尔顿先生的邀请,心里想着,稍微陪你们走一段路也无妨,最迟明天晚上,我就悄悄溜走。”
“可是到了第二天傍晚,我又动摇了,最终没能坚持原本的打算,心想再多留一天,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我们相处的时间越久,我内心承受的煎熬就越激烈。”
“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在帐篷里,总是心慌的厉害,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揭穿,担心好不容易在你们面前营造的良好形象被撕破,暴露出连我自己都厌弃的真面目。”
“走吧,快走吧!伊芙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在心里这样催促自己,可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最关键的那一步。”
“这是为什么呢?”海拉尔忍不住问,“伊芙琳,你可不像是那种优柔寡断的女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更有利,为何偏偏不那样做?”
“对不起,海拉尔小姐,我要让您失望了。”
伊芙琳向女剑士露出含泪的苦笑。
“遇到你们之前,我也瞧不起优柔寡断的女人,觉得自己很超脱,很理性,现在我的想法变了,事实上,我就是自己曾经看不起的那种女人。”
“辗转难眠的一夜过后,第二天早上,当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帐篷,再次回到你们身边,尤其见到……”
伊芙琳红着脸看了霍尔顿一眼,眼波中饱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的心情就立刻好起来,这样的好心情总会持续一整天,使我更加舍不得离开,直到一人独处的深夜到来。”
“老实说,我羡慕你们每个人,听你们谈起阳光下的生活,大学校园中的种种趣事,总是令我心驰神往。”
“我真希望自己也是人类,也是米德加德大学的大学生,像你们那样生活。”
“可惜我不是。”
“像我这样的怪物,哪怕可以变成人形,也不被允许跨进大学校门。”
“我只能蜷缩在黑暗的角落,用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睛,注视着青春烂漫的你们,就像阴沟里的一条蛆虫,仰望沐浴阳光自由飞翔的鸟儿。”
伊芙琳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渐变急促的抽噎。
“我曾欺骗矮人,谎称自己是女大学生,这大概是我内心渴望的投射,无法真正成为自己理想中的样子,只好用伪装出来的身份骗人。”
“用虚假身份,招摇逛骗,这当然很不好。”
“然而老实说,我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不仅是在欺骗别人,连我自己也对这套谎话信以为真了呢。”
“奥黛丽,其实伊芙琳也很可怜的,是人就免不了犯错,谁又能保证一辈子不撒谎呢?你就别难为她了。”
海拉尔忍不住表露同情。
圣武士小姐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欺骗并非不能原谅,然而你怎么知道,她现在所说的一切不是谎言?”
“伊芙琳曾经骗过我们一次,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
“她的演技很高明,以至于入戏太深,有时候甚至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现实和谎言。”
“比如此刻,她的泪水和自白,究竟是发自内心的忏悔,还是另一幕声情并茂的表演,你们谁能说得准?”
海拉尔张了张嘴,最终吐出一声叹息,无话可说了。
霍尔顿似乎有话说,然而姐姐冷漠的眼神使他不寒而栗,没敢做声。
乔安冷眼旁观,莫名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是一个在台下看戏的观众。
他并非完全不关心同伴之间的恩怨纠葛,只是体会不到如此细腻复杂矛盾丛生的情感。
这就好比一个女孩告诉男孩,她在生理期是多么的烦躁恼火,浑身不适,很想打人。
而男孩恐怕想破脑袋也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干巴巴的回应一句:那你多喝开水,会不会舒服一点?
就心理和情感层面而言,无论同性还是异性,都存在因人而异、或轻或重的沟通障碍。
乔安在这方面的障碍尤其严重,或许是因为,他先天就欠缺某种负责感受和释放“爱意”的心理机能。
无论身处何地,总有一种无形的隔膜,使他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奥黛丽与伊芙琳的对话,或者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