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冉闵还很懵逼,便将王猛留在了建章宫,坐而论道。
“景略,今日的大朝会上,你为何站在文章的那边说话?寡人想要富国强兵,就不得不变法,而变法就不得不推行均田制,而均田制想要顺利推行,还要效果显著,就不得不进行人口普查,而想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人口普查,就必须要推倒士族这只拦路虎!”
“但是士族们绝不会配合均田制的推行,也不会让我们顺利进行人口普查的。他们这么多年来不知道藏匿了多少的人口!这一次的高煜之死,就是寡人要铲除宗主督护制,铲除士族豪强的坞堡的一个契机呀!”
冉闵有些愤慨,有些不解,花费了这么大的气力,好不容易抓到了颍川陈氏的小辫子,正想要扩大影响,利用这个事件大做文章,对士族们的坞堡下手呢,可是王猛这厮怎么一点都不配合,反倒还跟他对着干呢?
王猛淡淡的摇摇头道:“大王,请恕臣下直言,关于此事,大王你做得确实不厚道。须知法不诛心,唯论言行!这,才是法家之精髓,这,才是变法之精髓呀!”
“此话何意?”冉闵有些不解。
王猛侃侃而谈道:“大王,你不能随意凭借自己的主观臆测来确定一个人的好坏,行为是判定一个人功过的准则。命令或法令一经公布,就严格执行,如有违犯,就依fǎ_lùn处!”
“而现在高煜确实是死在了陈氏的坞堡之中,这是事实,但并非铁证。要给一个人定罪,需要证据确凿,使其百口莫辩,但凡人证物证俱在,谈何辩驳?但是大王你没有,你只是凭借着主观的臆测,凭借着个人的喜好,带着个人的目的去盖棺论定,这不是在给咱们的变法增添许多阻力吗?”
还给变法增添了阻力?
冉闵更是不解。
但是冉闵已经明白了法不诛心的意思。
“法不诛心,唯论言行”,是战国时期法家的重要思想之一。
法不诛心,对罪与非罪进行了明确规范。
将“法不诛心,唯论言行”应用于司法实践,有效厘清了人的内心想法与言行是否构成犯罪的问题。
即内心想法无论是什么样,无论多么邪恶,都不能构成犯罪,因而不能以人的想法危险为由追究刑事责任。只有说的话,或者采取的行动对国家或者他人的安全、利益有危害的时候,才能根据相关法律条文定罪,并予以惩处。
简而言之,就是确定一个人是否犯了罪,要看他的言行是否是法律明文规定禁止的。法律不惩治人的内心想法,只惩处有现实危害的触犯法律言论和行为。
王猛继续道:“大王,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在法不诛心,唯论言行的理念指导下,人的内心思想是不触犯律令的,也没有写进律令。即使有人主张对思想危险的行为进行惩处,官府也应以罪刑法定为依据,作出无罪推定,而不是作出有罪推定。”
“法律可以禁止人的言行,却无法禁锢人的思想。对于每个人来说,内心的思想总是很活跃,也不乏危险的思想。比方我们和某一个人发生矛盾,或者某件事令我们很气愤,内心甚至会产生将对方杀死一百次的想法。但事实上,那只是一时之气,心情平复之后还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羞愧。”
“要是法律诛心,对人的内心思想以犯罪进行惩处的话,恐怕世上没有人不犯罪的了。法不诛心,唯论言行能有效防止别有用心的人以法律之名,行泄愤、报复、迫害他人之实。”v更新最快/
看着冉闵似懂非懂的模样,王猛笑了笑:“大王,臣说了这么多,你都听懂没有?”
冉闵颔首道:“景略,你说的这些寡人都知道。寡人也知道作为一国之君,应当以身作则,不应该滥用职权,公报私仇,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将刑事擅自扣在一个人的头上。”
王猛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冉闵起身,向着王猛作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景略,寡人自知这是不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寡人想要新法顺利推行下去,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不是大王你将罪责强加于别人身上的借口。”
王猛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大王,须知法家主张的是法治而非人治。”
“噢?这法治为何?人治为何?”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人治之思想,在于依靠道德高尚的圣贤通过道德感化来治理国家。”
“儒家重视人治,主张为政在仁,法固然不可缺,但执政者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人治主张君主以身作则,施德行仁,并尚贤使能,任用得力官吏推行礼治,以达文武之治,布衣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的境界。”
“简而言之,就是主张把人治与礼治、德政结合起来。孔子曰:‘夫礼,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人治则偏重德化者本身,是一种贤人政治。人存政举,人亡政息!这难道是大王你想要的吗?”
“不,这不是寡人想要的。”冉闵果断地摇摇头。
王猛又道:“推崇人治,不是不可以富国强兵,但是局限性有限,除非是贤明的君主在位,不然国家想要强大绝无可能。如春秋时的齐桓公,战国时的齐威王,他们都是依靠人治来使得国家强大的,但是富不过三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