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幽从张昭府中出来,从城北的安定门进城,在街边随意的找家陌生的酒楼吃午饭。
一壶美酒,半斤炖得烂熟的酱牛肉。
吃的很畅快。
酒足饭饱后,他往小时雍坊的李府中求见李东阳。之所以要先吃饭,盖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李阁老的接见。肚子里有食物总归舒服一些。
不过这一次李幽搞错了。他下午两点许到李府,约四点许就被安排着去见李阁老。
虽然等了一个时辰,但这个速度相比于那些通常要等两三天的人还是非常快的。国朝的内阁首辅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腊月二十八日的下午,李府之中依旧是宾客如云。时年五十七岁的李东阳带着轻微的咳嗽参加过一个文学聚会后,转而到一处静室中接见李幽。
“子远,坐,坐。”李阁老走进静室里,笑呵呵的对起身相迎的李幽向下做个手势,坐到静室的主位中。
随行的老仆带着小厮们送来两杯清茶。
“子远决定去哪里任职?”李东阳性情诙谐,与人相处能让人如沐春风。
李幽拱手道:“阁老,学生上午被张子尚叫到府中,他让我来和阁老传一句话:他建议我去国子监读书。”
李东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哦?他真这么说?”
李幽点头,“是的。”
他其实有点怀疑张昭还是想推国子监改革。也就是让国子监生们可以自由的出入国子监,为京师发展提供足够的读书人。同时,毕业后可以参加会试,或进入官场。
之前张昭推行过国子监改革,但是最终失败。
他当然知道张昭把武安侯世子郑宏给阉割掉是“示威”之举,非常精妙的布局。问题是,张昭推国子监的改革,和他目前的局面有什么联系?
张昭现在的问题应该是要和李阁老谈“交权”的问题吧?
李东阳沉吟了几秒,道:“我知道了。”他还是没有直接给回应。
…
…
腊月二十九日,张昭把武安侯府世子郑宏给阉割的第三天,京中的豪门、权贵、重臣们基本都收到这个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反应各不相同。但毫无疑问,这件事给那些曾经围攻张昭的人们带来的冲击是非常大的。张昭意欲何为?
临近春节的时间节点,仿佛喜气、平静的湖面上藏着逐渐变得凶险的暗流。
英国公的第三子张铭在午后的阳光中乘坐着马车连夜绕行到城北小安镇的新秦伯府。
马车行驶在小镇的水泥路上。
镇中年节的气氛已是非常浓厚。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味道。三两个小孩手里拿着风车、糖人嘻嘻哈哈追逐着从两车道的马路中横穿而过。
张铭二十出头的年纪,坐在马车中透过单向玻璃看着这轻松、童真的一幕,却是悠悠的叹口气,心情沉重的走下马车。
他来新秦伯府自然是昨天就拿拜帖通知过张昭,否则就恶客上门。本来以张昭和他的私交,他随时可以来。但是郑宏骚扰陈掌柜、张国舅霸占美食镇商铺的事情上,英国公府保持了沉默。这关系就疏远了。
片刻之后,张铭就被仆人带到张昭的外书房中。
张昭稍后就从回廊处走进来,客气的拱一拱手,见礼道:“张兄。”
张铭年纪比张昭大,但是却不敢托大,赶紧回礼,寒暄两句,喝着茶苦笑道:“张伯爷,你这报复太吓人啊!武安侯前晚派人到我们府中通知我父亲,请他主持公道。据我所知,他还往成国公府派了人。”
张昭道:“哦。所以张兄今天是来主持公道的?”
“岂敢?”张铭听得出这话里的火气,起身肃容道:“张伯爷,之前没能阻拦郑宏、张鹤龄,这是我们府上的不对。我在此向你赔礼道歉。我愿意到皇家军事学院读书。”
张昭点点头,拿起茶杯徐徐的喝茶,没吱声。
张铭知道张昭这是不满意,叹口气,硬着头皮道:“张伯爷,我父亲让我私下里问一问,这事你打算做到什么程度?武安侯府自靖难时传下来的爵位,百年武勋总归有些人情、底蕴。狗急也会跳墙的。”
这话是提醒的意思。
张昭将茶杯放下,看着面前站立着的英国公第三子,道:“国朝边疆不靖,武安侯这等人才留在京中有些浪费。呵呵。我觉得他去南边吃几年土比较合适。”
张铭无奈的摇摇头。武安侯在京中待得好好的,这花花世界啊,如何愿意去南边吃土?而且去南边还要被文官管着。现在的南京兵部尚书王轼,德高望中。
但是他今天来只是问一问张昭的打算,而不是来“劝架”的。他父亲预估张昭不大可能卖英国公府面子。只看张昭下手之酷烈就知道他心中有何等的火气。
当然,他今天来张昭府上就是一个姿态。任务就算完成。他到底有没有做调解劝张昭外界就不得而知。武安侯也不可能找张昭质对的。
张铭和张昭闲聊几句,告辞离开。
…
…
张铭于腊月二十九日拜访张昭的消息随后传出。英国公,大明军方第一人在此事上调解失败。
谁都不知道事情接下来将走向何方。京中的气氛在某个层次上而言仿佛更凝重了一些。
大年初一的清晨,群臣要前往皇极殿向天子朝贺“元旦”。
张昭早早的在婉儿和俏丫鬟冯夕夕的服侍下穿好绯色的官服,乘坐马车进城参与正旦的大朝会。他人在京中,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