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年该死!”
这句话,不单单从南市高记酒铺被喊出来,在洛阳城中很多的地方也被喊了出来,并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洛阳城里传播,只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就蒸腾而起的雾气一般,笼罩了整个洛阳城。
“听说了吗,就是前些日子御史被当街砍死那件事,我跟你说啊,那个御史叫做杨万年,原来叫杨汪,他该死!
为啥?
因为杀他的两个人,名叫张瑝张琇,人家是替父报仇……
这叫孝子索命!”
数不尽的议论声响起,“口口相传”在这一刻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力。
老百姓听了这么曲折的故事,难免会和自家的亲戚朋友叨咕两句,亲戚朋友难免和自己的亲戚朋友的亲戚朋友捣鼓两句……你就想吧,你亲戚的朋友,朋友的亲戚,加一块,多少人?别看你自己觉得你不认识谁,可是这些人要加到一起,半个县城就下来了!
关键也不是你一个老百姓在说这件事啊,那天在高记,多少人喝着酒听四寸舌说书来着?还有刘记、王记、赵记……
反正吧,这个消息从民间开始流传,覆盖面越来越大,影响力愈演愈烈,渐渐渗透到了官员阶层,一层一层地渗透……
最后,就到了政事堂。
李林甫面带笑容,眼中却是寒光一闪,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哟,乡野传闻,就这么传到政事堂了?这里面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嘿嘿……”
他这话说完,对面的张九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无视。
政事堂正座上还坐着以为老者,抬了抬眼皮。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裴相,裴耀卿。
去年的时候得了天子令,主持整条运河的疏浚工程,以便江南、淮南的赋税源源不断地运往洛阳、长安,如今河阴仓也建好了,河阴县也立县了,整条运河也疏浚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收尾工作,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裴耀卿身为大唐宰相,自然不便长期在外,自然要重回政事堂坐镇了。
裴相翻了李林甫一眼,也没说话。
为啥?
裴相着实有点看不起李林甫,不学无术的东西,好好的科举不去考,就仗着一个疏远到不能再疏远的宗室身份,得了个出身,大肆结交后宫宠妃、宦官,靠巴结武惠妃才进入了政事堂混了个座位,这样的人,裴相觉得自己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恶心。
李林甫也知道政事堂的两位都有点不待见自己,但是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出口,硬生生地摔在地上了,根本没人接,即便以他的城府,也有点脸红,继而就是羞怒。
你们不是不搭理我吗,好,这件事我来安排。
“既然是有人推波助澜……还是要好好探查一番才是……不如令河南、洛阳两县严查一下……”
张九龄还是没搭理他。
裴耀卿却一摇头。
“不妥。”
为啥?
河南县现在正在全力疏浚通济渠呢,虽说快完事了吧,但是毕竟没完呢,人家河南县的罗县令都亲自上了通济渠,一力要办裴相交代的任务完成,你现在让他查流言去?耽误了事怎么办?洛阳雨季眼看就到,现在还安排他们别的任务,这不是捣乱吗?
李林甫心头怒气更盛,刚要说话,有小宦官前来通禀,天子有请。
李老三找他们干啥?
也是为了张氏兄弟这件事。
张氏兄弟被捉拿归案之后,河南县第一时间就出具了判罚,谋杀致死,张氏兄弟两人,判斩。
这个判罚中正平和,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在谢直上报之后,河南府就第一时间审核通过,直接上报刑部、大理寺,刑部、大理寺也没有疑问,上报尚书省,尚书省再转给政事堂门下省审核,门下省审核也没有问题,继续上报,送至龙书案,由天子亲自审定。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套司法程序还没有走完呢,洛阳城中的议论之声就喧嚣而上,那真是透过九层宫阙,直抵皇城内部,就连李老三身边的人,都在悄悄地议论这件事。
李老三一看,嚯,这事可闹大了啊,得了,把政事堂三位相公都请来,咱们商量商量吧。
张九龄再政事堂一直沉默,到了金銮殿可就开口了,按律当斩,不过呢,张氏兄弟也算是情有可原,如果就这么杀了,不合适……不如派出监察御史重审张审素谋反一案,如果是真的谋反,把这个结果拿出来,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如果谋反确有隐情,不妨给张审素沉冤昭雪,然后针对张氏兄弟法外开恩……
裴耀卿一言不发,被李老三问急眼了,就一句,我刚回来,具体情况不清楚,你们看着办。
李林甫却不干了,嘿,裴耀卿你想装老好人,张九龄你刚才还不搭理我,现在倒是说话了,我能让你如意喽?
他就对李老三说,这事没啥可查的,无论张审素谋反是不是确有其事,跟这件事都没啥关系,无论怎么说,张氏兄弟都是当街杀人,性质及其恶劣。
不杀张氏兄弟,朝堂高官大将人人自危!
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谁干事还能保证一点纰漏都没有,万一真有点无心之失,行嘞,天天也不用干别的了,防刺客吧。
真要有人拼着不要命当街刺杀,然后朝廷马上就派人彻查,人家就是要用性命给自家讨一个公道,而且,还不一定死,为啥?张氏兄弟当街砍死监察御史,还落了个孝子的名头呢,最后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