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属下为少府计,还请少府一定要三思而行。
少府请想。
那谢少府虽然离任,但是也没有离开洛阳城,这曹水生如果受刑不服,到谢家状告的话,以汜水谢三郎的强硬,说不定就要借助其监察御史的身份上书弹劾少府。
为了一个曹水生,惹得朝廷下文申饬,不值。
况且,少府如今坐镇河南县,执掌一地司法刑狱,就官场而言,乃是谢三郎的后任……就算少府不怕谢三郎的弹劾,可是其他人一听,少府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推翻谢三郎曾经公断的案子,这……恐怕对少府的官场风评不利啊……”
刘普会听了,深深地看了戴捕头一眼,冷冷一笑。
“这么说,你戴捕头拦着我行刑,还是为了我好喽?”
戴捕头嘿嘿一笑,没说话,话送到了就行,他再对谢直狗腿子,也犯不上因为曹水生把刘普会往死了得罪,毕竟人家坐镇县衙、也算是他的顶头上司不是?
当然了,刚才那番话也是软中带硬。
刘普会要是明白事,刚才就是“劝说”,最后你好我好大家好,他要是不明白事,刚才那番话,说是“威胁”也可以,毕竟水生这案子谢直亲自判过是事实,谢直偏爱水生也是事实,谢直现在是监察御史也是事实,刘普会要是敢一意孤行,谢直就敢上述弹劾,比强硬,戴捕头在大唐官场,还没有见过一个能比过谢三郎的。
不提戴捕头心中如何思考,单说刘普会听了戴捕头的一番话之后,脸上神色不断变换,从“一朝权在手”的昂扬,到“官场风评不佳”的纠结,再到“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最后演变成“我还就是惹不起他”的无奈,颇有些意兴阑珊,还有一丁丁点的不甘心,多问了一句。
“难道,真的不能打?”
戴捕头笑了,他知道这位豪商世家出身的刘县尉,已经在心中算尽了得失,现在问以这一句,不过也就是脸面上的问题而已……也罢,你既然要找个台阶下,那我就送你个台阶。
“好我的少府啊,咱们就别打了呗……
您想,拷问不过三番、讯杖不过二百,乃是律疏里面的明文规定,虽然允许咱们问案的时候杖打罪犯,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罪犯不认罪啊……
现在呢,人家曹水生上了公堂就说了两个字,‘是我’。
这是什么?
这是人家供认不讳!
现在咱们再打他,没道理可说啊……”
刘普会一声长叹,看来当官也不能为所欲为啊,还得受律法管制,他么的,老子经商的时候受管制,怎么当了官了,还收律法管制,不痛快!不过不痛快能怎么办?
“直接判吧……”
戴捕头嘿嘿一笑,也不管刘普会的意兴阑珊,直接一记马屁就拍出来了,毫无诚意可言……
“少府英明。
按照律疏,当街互殴,各笞四十。”
刘普会顿时眼前一亮,笞四十?这个好,大不了一百,就打四十,大杖不成,换小杖也行!
结果,他的高兴劲还没过呢,戴捕头就继续说道:
“按照当初谢少府在河南县制定的规则……强制罚铜……不打!少府可以将他二人直接判通济渠苦役十天……”
刘普会顿时不高兴了。
“谢少府,谢少府,他不是卸任了吗?怎么还听谢少府的!?在这河南县里,到底是他谢少府大还是律疏大!?
朝廷律疏判笞四十,就是笞四十,哪来的什么强制罚铜!?
不行,就得打!”
戴捕头赶紧又拦着。
“少府息怒!
这个事,还真跟谢三郎的关系不大……当初制定这个规矩的时候,就是为了给通济渠多输送点劳力过去……
您也知道,如今罗县尊就在通济渠上,算算时间,两个多月都没回家了……通济渠疏浚工程干不完,就是因为缺少劳动力啊……
谢三郎在的时候,可是没少往通济渠送人!
少府如今坐镇河南县,要是坚持杖打,可就送不过去了……
这要是一个人都不送……到时候,罗县尊那里,少府恐怕不好交代啊……”
刘普会一听,彻底没辙了。
如果说刚才戴捕头提到谢直,那只不过是人情、律法的约束,听了,最好,不听,那就日后各凭手段而已,说到底,选择权还是在刘普会自己的手里。
但是,现在提到罗县令,这回选择权可就没有了,人家罗县令手里掌握着对他刘普会的考核权,一年一次,刘普会要是拿考核不当回事,也犯不上花钱找人、非要顶个班坐镇河南县衙,说到底,还是“有所图”。
现在可好,要是坚持打水生板子,那就不是得罪谢直了,而是直接得罪了拥有考核权的罗县令……
那图个什么?
人家罗县令在通济渠忙忙叨叨的,忙乎完了回县衙一打听,嘿,我让你顶个班,你不说心怀感激吧,你还给我捣乱?人家谢直都定好了规矩,就是为了多送点人力到通济渠帮着我干活,你倒好,为了出口气,把人打了,没给我送通济渠去,你这是要干啥?还想拿到“上下”的考评,你做梦呢!?
到时候,刘普会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为啥?
谢直送人了!
他没送!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能抹杀这个事实。
官场行事,论迹不论心,你没帮上忙就是没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