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扪心自问,咋办?
想了半天的结果是——这能咋办!?
人家柳放是汜水人,说的事情又是他和谢直一同参加的县试,说白了,人家是亲历者,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上了公堂,人家也是最重要的证人之一,想推翻他的话,除非找出另外一个亲历者来,要不然人家柳放就说什么事什么,别人都反驳不了,因为啥?没资格。
杜甫即便有心为谢直说话,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看着饮宴之上的众人一点点地逐渐演变到谢直的对立面上去。
他抬眼看了看洋洋自得的柳放,心中暗暗一叹,这就是他的目的,利用柳放这个汜水人的身份,牢牢把控这话语权,然后还刻意挑出“县试”这么一件事,引动在场众人同仇敌忾之心,只要今天没人能把舆论的风向给改过来,那么谢直之嚣张跋扈,必将在整个洛阳城传扬出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舆论的宣传点。
这事儿吧,手段很下作,不过却形成了煌煌大势,就是要正面碾压谢直的名声。
等谢直反应过来以后,想反击,人家大势已成,也没办法了。
想到这里,杜甫不由得多看了杨铦一样,想起谢直终归对自己有恩,实在不忍心看着谢直的名声就怎么完了,他刚要说话,却突然想起了那天回家之后姑母跟他说过的话,最终一声长叹,彻底不说话了。
杜甫这一沉默,杨铦大喜过望,没有了这位裴氏姻亲螳臂当车,下面的事情,不就简单了吗?
就在此时,孙逖家的老管家前来报告。
门外有汜水县谢正求见。
谁?
谢正?
不就是那嚣张跋扈的谢三郎的哥哥吗?
他来了,谢直呢?
难道今天还能见到正主不成?
却不说众人如何想法,作为饮宴的主人,孙逖闻言一愣,随即问道:
“宴会开始之前我曾有明言,没有请柬不得入内。
怎么?你还要让我为这汜水谢正破例不成?
你的老狗。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老管家嘿嘿一笑,一点担忧地情绪都没有,一看就是和孙逖之间的关系极其亲密,被骂做“老狗”也只当是玩笑。
“不敢欺瞒阿郎,好处倒是真的收了一些……
不过,我却不是为了老奴自己收的。
那汜水谢正求见之时,老奴也曾告诉他,家主人曾有吩咐,没有请柬不许入内,那谢正还没说话,他旁边一高大青年,却递给了老奴一本诗文集。
老奴看了之后,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啊郎说过的一件小事儿。
这才自作主张,前来给阿郎报信。”
孙逖听了,倒是来了兴趣。
“诗文集?
我还没听说过谁家的诗文集能当请柬用呢?
拿来看看。”
老板家胸有成竹,又是嘿嘿一笑,递上诗文集。
孙逖一看,嗯?这……这是……刷刷刷地翻,一时之间竟然惊叹连连。
下面人都看愣了,怎么回事儿啊?谢正写的诗文这么好呢吗?
倒是杨铦反应挺快。
“汜水谢正?他身边还有个高大青年?嘿,想必就是那嚣张谢三郎了吧?
我刚才说谢直谢三郎如何嚣张跋扈,诸位可能还不信,现在看看,明明没有请柬,竟然还妄想登门!?
这种嚣张跋扈,果然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哼!还真以为洛阳城是他汜水老家呢!?孙逖大人的府地,也是他能够撒野的地方吗?”
周围人听了,纷纷点头,你还真别说,经杨铦这么一分析,还真是这么回事,没有请柬,啥意思?说明人家主人根本不想见你,你倒好,直接上门不说,还拿一本诗文集来贿赂孙府官家?这是啥意思?就你的诗文写的好,能当敲门砖用?那我们这些有了请柬才能进门的人,该如何自处?这么一想,嚣张跋扈都不行了,这是上门打脸来了啊!?
参加饮宴这帮人,都是走过县试的大唐学子,虽然说不得一个个心高气傲吧,却也都是聪明人,不过片刻之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得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了,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汜水谢直你敢这么玩,也太拿我们不当事了吧?
一想到这里,就有人开始附和杨铦,一个个对谢直的印象更为恶劣。
只有柳放,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雪白,一言不发地坐了回去,还不停地擦冷汗了。
不过他不过就是杨铦用来诋毁谢直的一个工具而已,饮宴上的众人都对他不在在意,就连杨铦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而孙逖,根本不管下面的议论纷纷,仔细翻阅了诗文集之后,竟然闭目抬头长长一叹,仿佛是喝到了世间最为醇厚的老酒,一脸地享受。
杨铦一见他这表现,心里也有点没底了,强笑了一声。
“员外郎,何等诗文能让员外郎如饮醇酒啊?要不……也让我等见识一番?”
孙逖听了,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让老管家取来工具,当着众人的面,把这诗文集子就拆开了。
“诸位都是我大唐贤达,好与不好。咱们共同品鉴吧。”
说着,竟然令家仆将诗文一张一张地传扬了出去。
杨阔让孙逖的所作所为弄得也是有点儿楞啊,怎么回事儿呀这是?
接过一张诗文一看,没看出好来啊,整体水平也就那么回事儿呗。
用典尚可,意境尚可,强词造句,虽然不错,多多少少还能看出一丝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