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天来,正是有了张曜灵站在第一线奋勇杀敌,才给了城头上这些仓促拼凑起来的士兵坚持下去的勇气。在他们的眼里,这个年纪轻轻却所向无敌的男人,是一个无人匹敌的杀神。但是又有谁知道,这个男人,到了现在,还不过十五岁呢?
城头上到处都是战争的痕迹,残肢断臂,血腥气冲天。但是对于一向好洁的北宫雁,此刻的她,就看着面前那个男人疲惫的侧脸,她却怎么都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丫头,看什么呢?这里太乱了,一会儿下面的北伐军又要攻城了你别在那里傻呆呆地站着了,快点下去吧。”发现北宫雁怔怔地站在那里出神,张曜灵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城下面的北伐军很快又要攻城了,这可不是她该呆的地方,张曜灵赶紧催促她下去。
“公子,你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天,大家都很佩服你。只是我们的兵力实在太少了,你……”张曜灵的话里虽然平淡,北宫雁却听得心中一酸。咬了咬牙,她抬起眼帘看着张曜灵,眼圈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红了。
“丫头,不只是你,我想就算是令兄,你们都以为,我这么不计后果地死扛着,都以为我疯了吧?”张曜灵本来想要毫不客气地把她干下去,只是看着对面伊人的那双眼眸,他的心中莫名一颤,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的呵斥之语一下子收了回去,说话也变得柔软了许多。
“雁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北宫雁有些焦急地分辩,却被张曜灵笑着打断了。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张曜灵走进了两步,微笑着拍了拍北宫雁瘦削的双肩,只是笑容中,有着一些莫名的东西,“这一次的计划,我把一切都算到了,只是这下面的……”
张曜灵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下面,城外的北伐军已经开始整军,似乎马上就要攻城了:“……只是这下面的桓温,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不但攻到了这里,而且还这么不要命地攻城。这几天,我是领会到他的厉害了。”
“公子,那你为什么……”感受到了张曜灵语气中的不一般,北宫雁丫头有些不安地抓了抓张曜灵握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
“我为什么这么不自量力是吗?”张曜灵笑了笑,感受着自己手掌中的柔软,“我知道,我能撑下这几天就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和桓温的北伐军交过手,不过这几天,我已经明白了,能在这个世界用自己的双手打下一片天地的人,都不是什么平庸之辈。”
张曜灵轻轻地抽离自己的手掌,转身慢慢来到城墙头上,一手扶住沾满了鲜血的城墙,面无表情地向下看去。城墙之下,死命攻城攻打了六天的士兵,已经重新列好了队伍,又要开始攻城了。
“雁儿,你知道吗?我为了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五年。”
张曜灵的双手握紧了粗糙的城墙,头也不回地低沉道。
北宫雁默默地看着张曜灵有些孤独的身影,一言不发,只是那么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
“小的时候,我总以为,这一辈子,我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有关心我的父母,那时候,我以为我就可以这么好好地活下去。但是后来,先生的一席话,才点醒了我,有得就有失,世事从来都是不完美的,这段温馨,要想保持下去,就要靠我自己去努力,即使我对这一切是如此的厌倦。”
张曜灵的声音低低的,城墙下的北伐军已经开始整队前进,前列的士兵,正在向城墙处缓缓前进。已经在六天的生死杀伐中经过洗礼的士兵们,不用吩咐就已经重新站到了城墙边上,遥遥望着城下的北伐军。很快,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两方军队,又要开始这一场不知道缘由的厮杀了。
张曜灵离开城头,一手拉着北宫雁的手臂,带着她向城墙下走去。北宫雁乖巧地随着张曜灵的脚步向前走去,依旧是一语不发。
“在这个乱世,我已经得到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和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相比,我已经幸运得太多。这几年来的生活虽然很辛苦,不过一路走过来,我还是觉得很充实的。”
张曜灵不急不慢地走着,和北宫雁一路向下走去。一路上的士兵都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远去,这几天来张曜灵的表现,已经在这些人中完全建立了自己的威信。即使张曜灵现在在向下走去,他们也只是默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目光漠然地注视着城下的敌人。
“雁儿,这么多年,有你陪在我的身边照顾着我,谢谢你。”张曜灵握着北宫雁的柔软手掌,边走边语音低低地说着。“将军,张岳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是也绝对不是一个怕担责任的无胆鼠辈。我只是……”听了谢艾有些刚愎自用嫌疑的话,张岳一下子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就要分辩。
“张岳,你我共事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很清楚的。”谢艾摆了摆手,阻止了张岳的进一步分辩,继续说道,“你的苦心,我明白。只是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明白我这么多年来的梦想。”
谢艾转身,只是他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到张岳的耳朵里字字可闻:“这是百年来最好的机遇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西北的凉州和陇西暗流涌动,烽烟四起。远在长安的张曜灵有的早已预料到,有的毫不知情。或许他也很关心自己之前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