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又是一片哗然,宫城下的、御河对岸的读书人,顿时一个个是气愤到无以复加,你这么反对我们,看不上我们,凭的什么?
但无论是台上的徐熙川,还是台下的其它读书人,气焰都低了好些,原本被激愤和担忧塞满了的心里,骤然空出一大块来,空落落的让人心慌。
他们都知道,在段誉把矛头对准他们,而不是整个儒家的以后,他们得到的声援,肯定会大不如前,他们激愤的理由,乃至是他们再聚集起来反对段誉,为自己谋取更多好处的谋算,都不再具有正当性。
段誉等于在说,儒家学说还算不错,但你们学得不好。
难道所有的读书人都聚到一起,说自己所学就是儒家正统,且业有所成?
那一定是要闹笑话的。
不管老百姓对读书人如何尊敬,那样的行为,一定会让他们反感,因为那样的行径怎么都算不上谦逊。
也是受儒家的影响,没有多少人会喜欢不谦逊的人,更别说是一堆不谦逊的人。
所以,慌啊,心虚啊。
宫墙之上的君臣闻言,却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段誉的老子娘、他表哥、他老师听段誉这么说,顿时都觉得压力小了好多。
相比直接攻击和反对儒家,只批评一些儒家子弟学术不正,他们可能需要解决的首尾,呵呵,那简直不值一提。
高泰明在心里暗暗的埋怨了段正淳和黄昊君臣两句,这样的重大的消息,你们为何不提前告知于我?
让我白白筹划了那么多。
更关键的是,这样一来,本来想卖给表弟的那个人情,自然就轻了不少,甚至可能都不好意思再提起。
在表弟明确了这样的观点以后,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他们应该都能解决。
表弟,你好手段!
尹兴业他们,同样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太子所说的人中,可能把他们也包含在内,但既然太子没有明说,他们就当自己等不在其中。
而段誉的这番表态,相比他们之前的预判,可以说是退了一大步,很大的一步,现在这样的结果,他们已经无意去辩驳。
太子缘何会做出如此大的让步?
他们当然认为,这是因为段誉顾及到了他们。
原本是那么强硬那么坚决,让他们一时都愤慨到同时无视皇室和相府,甚至都做好了万一事有不谐,就是不要头上的乌纱帽,也要到台上和太子见个真章的准备。
段誉现在这突然一让步,还是极大的让步,不但让他们恼怒全消,甚至油然而生欣慰感激和赞赏来。
太子殿下如此年幼,却竟然有这样的手腕,服了,服了,从方方面面看,太子殿下都是一个绝佳的储君……
段誉没有时间去猜想周边诸人的心理活动,他看着徐熙川和台下那些因为直接被攻击,所以格外羞恼,因此也格外愤怒的人,“你们,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啊,”他叹道:“但你们为何如此的浮躁,如此的懒惰,如此的不思进取……尤其是,如此的自视甚高?”
“半部《论语》治天下?是不是所有学过《论语》的人,心中都曾有过这样骄傲的想法?”
怎么可能没有?
就和苦读的时候,都会想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一样,谁在修《论语》的时候,没有想过将来轻轻松松的就能治大国如烹小鲜?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段誉又把佩剑朝桌上重重一拍,面对着他的徐熙川,原本十分鄙夷王顒和范启在段誉把佩剑拍到桌上时的反应,但此时,他却同样不由自主的颤了一颤。
“你们就在周围看看,在周围好好看看,看看我们的百姓,你、你、你……”
他随手指过去,恰恰指到了郭老二、吴春归、柳芸、还有一个衙役的父亲,及一个茶馆小老板等几个人,“你们都站起来,”段誉示意道,“让我们的这些尊贵的读书人,好好看看,”
被段誉突然点到,吴春归顿时一惊,这是要干什么?
他旁边,同样不明白原因的郭老二,想都不想的已经站了起来。
听太子的,没错的。
柳芸同样是满心的不情愿,你那么不留情面的攻击熙川先生,现在又要让我示众?
是不是你让人把那张入场券给我们时,就想好了这些?
“快,快,”旁边的芳妈忙不迭的拽她,好机会啊,你是太子唯一指到的妇道人家,这一站,怕是满京城的人都会一下子记住你。
随着柳芸被硬拽起来,其它几位也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吴春归无奈的站了起来,感受着周围的那些目光,他是后悔死了,为什么要接那张入场券?
好笑的是,不久前,我也为有这张入场券而有些骄傲,但看看现在,在众目睽睽之前亮相,这不是我们这个行当的人,最应该避免的局面吗?
他习惯的露出老好人的笑容来,因为紧张和挫败,吴掌柜这会的笑相当有失水准,挺像傻笑、痴汉笑。
这冷不丁的叫我们站起来,究竟为的是什么啊?
“你们看看他们经年风吹日晒所致的黝黑的肤色,看看他们脸上,新近被大太阳晒死的皮;看看他们手上,那厚厚的的老茧,还有那一道道裂开的、怎么也好不了的口子;看看他们头上,那斑驳的发色;看看他们那直不起的腰……”
“尤其是看看他们的眼睛,看看他们眼中的愁苦,看看他们谨小慎微的表情,他们脸上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