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彷佛为了让纳西卡看得更加清楚,他们拨开了海上的迷雾,让金色的太阳也从云层中显露出来。
纳西卡清晰地看到了两海里外的水天线上,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黑色三角帆,接着是黑色的麦草杆一样的桅杆,它们就像是从海平面上长出的无数黑色的野草,又像是海妖伸展出的无数触手。
“诸神啊......”侍卫官喃喃地道。
“诸神这一次没有站在我们这边。”纳西卡狠狠地道。
“巡航速度,保持航向!”纳西卡站在船头高声道,“罗马人,小伙子们,都给我站直了!”
受伤的水手和桨手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当他们看到那近百艘海盗船,在前方像是散开的鲨鱼群时,他们的脸色更苍白了。
“我们就这样往前开?将军,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掉头吗?”侍卫官白着脸道。
纳西卡嘴角浮起一丝狞笑,他猛地转身一剑刺入了侍卫官的小腹,然后他让侍卫官躺在那里流血,自己则再次转向船头。
侍卫官躺在甲板上,捂着肚子上血流不止的大洞,痛苦地求助,然而没有人敢去帮助他。他是被海军上将亲自处决的,如果上将希望他慢慢死,那么他就只能躺在那里血尽而死。
海军上将的意思很清楚,如果此刻再有人敢言退,就是一样的下场。
“将军,我看到了我们的战舰,就在海盗船的中央!”瞭望台上又传来报告。
“他们被俘虏了。”纳西卡冷酷地道,“我希望那些船长都已经光荣地战死。”
没有人回应纳西卡的话,他回头,看到侍卫官奄奄一息。而船长站在左舷那里,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纳西卡顺着船长的视线望去,他只看到了起伏的陆地线。
“船长!”纳西卡喝道。
船长回身,他指了指遥远的陆地:“将军,那里就是恺撒港。”
纳西卡的脸色略略一沉:“你想说什么?”
“将军,如果我们全速航行,也许来得及赶到恺撒港向恺撒求助!”
“你让我向那个毛头小子求助?”纳西卡咆哮道。
“将军!求您睁开眼看看吧,那里有上百艘的海盗船。而我们的指挥舰已经严重受损,而且船员大部分已经受伤。将军,就算您是只凶猛的老虎,但您已经受伤了,难道一只受伤的老虎,打得过成百的狼群吗?”
纳西卡拎着滴血的佩剑,挂着狞笑,凶狠地盯着船长卡特。
甲板上的侍卫官还在血流如注,他瞪着无神的眼睛,祈求地看着纳西卡:“将军......就是您的祖先大西庇阿和小西庇阿,也进行过战术撤退......就是强悍如汉尼拔,也吃过败仗......”侍卫官的声音微弱下去,他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
船长在心里沉重地叹气,他看了一眼周围那些,眼里有着强烈求生渴望的年轻水手们,上前了一步。他直视着纳西卡的眼睛:“将军,这艘船上,还有两百多个船员,他们都是罗马的士兵,这艘五列桨帆船更是我们罗马海军唯一的一艘五列桨帆船,造价不菲。您真的打算今天和那些海盗同归于尽?别忘了您在奥斯蒂亚港里,还有大半个舰队在等着您!将军,来日方长!将军,请三思啊!!”
水手们无声地站在了船长的身后。
纳西卡冷冷地盯着他们:“如果我说不呢?卡特,你想怎么样?杀了我?”
卡特脸上的表情挣扎而纠结。他渴望荣誉,然而他更热爱生命。
“将军,请三思!”卡特上前了一步。他身后的士兵,纷纷抽出了佩戴的罗马剑。
纳西卡仰天哈哈大笑:“这就是我最好的船长!”
“将军,如果您现在将指挥权交给我,我还是您最忠心的船长。”卡特缓慢而谨慎地走近纳西卡,然后试探地将他手里那柄染血的佩剑,接了过来。
纳西卡充满轻蔑地斜睨着他,但却没有抗拒。
卡特羞愧地避开了纳西卡的眼神:“将军,这是最明智的选择。”然后他果断地回身下令“左满舵,攻击速度!撤离!”
水手们欢呼起来。
海盗们发现了指挥舰改变航向,他们中分出了几艘快船,来追击纳西卡的指挥舰,不过五列桨帆船在速度上的优势,是无可匹敌的,海盗船就算全力以赴,也未能缩短两船之间的距离。
纳西卡扯了扯自己鲜红的披风,疲惫地跌坐在了一只木桶上。甲板上的侍卫官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朝着他的方向,脑袋随着船体无力地晃动着,彷佛在嘲笑他:瞧瞧,你还是逃了。
是的,他逃了,在近百艘海盗船的面前,在他死去的无数船员面前,自私地,可耻地,像只胆小的耗子一样逃了。今后他还有什么脸来统领海军?元老院会不会下令将他送上军事法庭?又或者,他该在指挥舰靠岸之前,就了解自己。
纳西卡的手不由自主地去摸佩剑,却发觉那里空空如也。该死的卡特,怨恨从纳西卡的心底涌了上来,该死的船员,都怪他们,都怪这些胆小鬼。自己只是被他们胁迫的,没错,他是被胁迫的!纳西卡喘了口气,灰败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过来,这不是他的错,他是伟大的西庇阿家族的后代,他怎么可能战败,他是不可战胜的!
“前方发现舰队!”瞭望台上又传来报告。
纳西卡无精打采地眼也未抬。当然会发现舰队,海盗断没可能摧毁了他的舰队,却还留下他这条指挥舰,逃回陆地吧。
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