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看着卷宗里一桩桩、一件件,那心啊……拔凉~拔凉地……
最高者是藩王、最低者总旗,几乎整个九边无一不贪!无一不占卫所屯田!
亦是因此卫所登记在册的兵丁实则逃亡半数,青壮几乎全数逃散。
残余的一些老弱逃了又被逮回来,奴使他们给自己耕田。
然而这都还算是轻的了,最可怕的是这些个将校们养着亲兵在这九边近乎土皇帝一般掌控。
下面的卫所兵丁不是没有闹过事儿,事实上做反的都已经发生了数宗了。
可他们平日便疏于操练,军械又没有千户、百户们的亲兵好。
是以尽数惨败,有的远走他乡落草为寇。
有的则是直接投靠弥勒白莲,竟是再渗入九边寻机作乱!
这些个卫所上下几乎无一不在为自己搂钱,军械、军粮的倒卖近乎常态。
占屯田、官田者,九边将校近乎九成。
而发展到倒卖军械、军粮、勾结士绅豪商盗匪,甚至奴役兵丁者近乎五成。
小杨一瞅这份调查报告顿时就要哭了,老夫这特么是坐在火山口上了罢?!
张家玉螭虎那一战杀的是达延汗,可跟这些九边将校就没有关系了么?!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非常重大的关系!
那段时间报损的五门碗口铳,便出现在了张家玉螭虎所在的战场上。
同时那些个达延汗的数千精骑又是怎么入关的?!后来那些个支援他的精骑又是哪儿来的?!
最近这些个九边将校们都开始聚集亲兵警惕的注意周边事态了,尤其是在王守仁抵达后。
好在汪直可是执掌过西厂的老缉事了,直接让王守仁有意无意的表示自己只是副职。
过来混个资历,大家别紧张!本官就在城里呆着,顶多出去打个猎、烤个肉啥的。
他这么表示也是这么做的,甚至刚来的十天几乎都在城里晃悠找些许好吃的笑呵呵的闲逛。
甚至他出城几次那些个卫所将校们的亲兵悄悄跟着,发现他还真是去打猎烤肉了。
这才算是略微放松了对他的监视,但小王也不敢扑腾啊!
九边不是其他地方,这些个将校那是真敢宰了他报个匪患的。
“威宁伯,您的意思是……”
王越一摆手,那重枣似的面儿上须髯无风自动:“老夫无甚意思!”
“老夫这都是国朝户册上埋下土的人了,还有个甚的意思?!”
却见老王顿了顿,豁然起身背着手看着杨一清道:“此事决定由你来做!”
“老夫、汪公与伯安只是配合你行事,这亦是陛下的意思!”
杨一清听得这话不由得颤了一下,这决定可不好做啊!
若是直接开始清理恐怕这九边上就没有几个将校能做活人了,到时候九边防务怎么办?!
不处置这肯定是不行的,这些人已经烂透了、烂如骨髓了。
更主要的是:他们若是处置起来,九边此地猛然兵变怎么办?!
这一手九边的将校们可没少玩啊,国朝不是没有大员试图调查情况。
但只要稍微触及立马九边哗变,直接逼得对方败退……
当然,不败退的话说不准那些个大员就得遭遇一下“匪患”、“鞑靼”战死了。
一时间杨一清的脸色忽青忽白竟是有些摇摆不定,王越也不着急和汪直两人坐下饮茶。
还让王守仁一并坐下,等杨一清做出决定。
为何让王守仁这么着急的,把刚抵达的杨一清找来?!
因为弘治皇帝正在筹建军部,军部筹建起来才能将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开学典礼办起来。
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拖在这里了,想的是尽快的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老夫才离开这九边多久啊?!居然已经糜烂至此!”
王越端着茶水,叹气道:“国朝的那些个‘重臣’、‘清流’们果然都是好手啊!”
“弹劾老夫、驱逐汪公、争权夺利……全都是行家里手,甚至这败坏国朝纲纪、荒废边疆也是能手啊!”
这话直接说的杨一清面皮涨红,当年他虽然没有掺和到弹劾王越的事情中。
但随着清流们攻讦汪直的事情,他却是有干的。
“咱家早就已经习惯了,若非先帝看顾、陛下恩慈咱家恐怕早被他们弄的死无葬身之地了罢?!”
汪直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轻声道:“上回廷仪公可不就是因着欲提天全翁之法遭满朝攻讦么?!”
这件事情拿出来说杨一清的面皮更红了,那会儿他还是小字辈儿。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他所言不多,却亦都是赞同于刘大夏等人的看法的。
甚至对于翰林、给事中们所言白昂这是在趁机擅权的说法,也认为是颇为有理。
尤其是刘吉这位被清流、给事中们骂作“奸佞”的首辅,居然支持白昂。
这就让他们更加的反对了,甚至反对的声浪一度延伸到攻讦白昂人品的程度。
结果却实实在在的打了他们这群人的脸,没几年的那次洪水暴发危害更甚!
其时一众翰林、御史、给事中们全做了哑巴,谁也不提自己当年攻讦白昂的事情。
“邃庵先生还请尽早做出决定,陛下已召下官等人回京了。”
杨一清还没有把自己的思绪理顺呢,王守仁便直接对着他躬身作揖道:“三天内,我等将启程。”
“怎的如此之快?!九边大事还未曾解决呢?!”
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