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弘治皇帝从他专属的那辆马车上下来时,几乎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便是他熟悉的戴义。
如今的戴义整个人哪怕是穿着一身内官官袍,依旧看着如同耕作多年的老农一般。
整个人跟与张小公爷并肩作战那时候比,直接瘦了整整一大圈。
皮肤黝黑的如同常年跑海的老渔民,海风将他原本还算是白嫩的皮肤吹的裂开又复原竟是生出老茧。
“竹楼公……”弘治皇帝看着戴义的模样,竟然是眼眶一红。
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这段时间戴义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在干活儿。
高强度的建筑作业必然跟随的就是事故的发生,这些个翰林、侍郎、粮商……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这段时间作业下来引发他们的动乱就四五宗,连杀戮带镇压。
包括了累死、意外死在工地上的,拢共算下近乎千人之多!
因着此事戴义引发了仕林大哗,甚至不少人撸起袖子上书要弹劾于他。
甚至朝堂上已经有不少人上书弹劾此事了,但弘治皇帝却坚定不移的站在了戴义这一边。
他很清楚戴义这么干的原因是什么,这实际上也是他把戴义派去做此事的根由。
因为弘治皇帝知道,只有戴义才会在这件事情上义无反顾而且对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
在这点上,萧敬、钱能其实也能够做到。
但他们一个要随侍在自己身边、掌控东厂,另一个需要帮自己守住夷州。
“辛苦了!!”
这一句辛苦了,直接让一脸风霜的戴义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下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好几次他都是硬起心肠咬着牙在做。
戴义依旧记得那个夜晚,弘治皇帝专门把他叫到了大内击技太监的演武房里。
将这些情况如数的告知了他,甚至不惜将那些文本、构图全部交给他看。
然后极为严肃的问他,愿不愿意去修筑津门炮台?!
“帝国由太祖传到朕手上,不过百五十年……”
“华夏文统千年之久,若是断送在帝国手里……朕和尔等,都将是千古罪人啊!”
戴义是谁啊?!是能给自己取字“竹楼”的文雅人士,从来都以儒雅自诩。
如今这华夏文统面临着外敌杀入亡族灭种的险境,他身上击技内官的武勇猛然复苏!
那会儿戴义给弘治皇帝留下的话是“便是内臣身死津门,也必然将此炮台造起!!”
当时火炮仅仅是铸好了五门,戴义就带着人开始拉上这些个囚徒们开始修筑了。
戴义做到了,但付出的代价是极大的。
拍着戴义的肩膀,弘治皇帝感慨的看着这座炮台。
这座炮台远远的望去极为宏伟,延绵竟达数里之长。
五处露天炮台死死的掐住了入海口的各个死角,即便是露天的炮台亦是修造了遮棚。
下面还有大石条带着水泥铺设的坑洞,坑洞内亦是安放着炮位。
此时一门门巨大的大秦级钺式重型岸防炮,则是早已经被安放在了炮台上。
为了将这些重炮运到这炮台上来,整个军械营造局足足花费了一旬的时日。
将那大秦级岸防炮拉来的,是为了这些重炮而专门设计、特别订制的马车。
没辙啊,这炮太大、太长又太重了。
若是一般车马根本就是要垮掉的。
为了让这火炮运来,营造局的大匠们全都凑了起来做了无数个图纸、推演了多次。
车子肯定不能太重的,否则的话需要的畜力就太多,而且事倍功半。
但马车又得足够牢固,不然如此重炮架上去稍微动一下就得散了。
全钢架的车架带车轮,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
而让张小公爷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个工匠们居然真造出来钢架马车。
为了降低重量,整辆马车除了底部、尾部采用整体钢板之外,其余全数采用钢架结构。
铁链扣锁可以让整个车子把火炮锁住,不至于会掉下车来。
车架还极有创造性的把底盘的车轮改作是能连杆活动的,而不是扣死在车板上的。
为了将火炮运来,沿途的道路全部被专门的拾叨了一遍。
大量的碎石、沙土被夯紧。一部分路段上甚至还铺设了石条。
可以说,为了把这些火炮运到津门来可谓是耗费了整个军械营造局半数以上的心血心力。
吊装这巨炮的时候那更是惊心动魄,三万斤的巨炮啊!
哪怕是它晃悠一下把人擦一擦,那人就基本可以宣布告别世界了……
弘治皇帝默然的在擦着眼角的戴义的引领下,缓步的踏上了这宏伟无比的炮台。
今天弘治皇帝却没有如以往一般穿着着龙袍,而是穿上了那身代表着军部元帅的甲胄。
于是行走起来顿时身上的甲胄“哗啦啦~”的不断作响,甚至在他身后的萧敬等人亦是一身甲胄。
看着和那些个朝臣文官们,顿时区别开了。
站在最前沿的那处炮台上,远远的可以将整个津门前海尽收眼底。
身旁有着那三万斤大秦级钺式二十五寸重型岸防炮,弘治皇帝总算是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了。
拍着那火炮巨大的炮身,弘治皇帝觉着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踏实过。
远远的看着约有四里左右,一艘艘被查扣的民船已经到了位置缓缓的放下了锚。
随后那船上的水兵们放下了小舟,没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