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心烦意乱,便决定出去转转。既然漫无目的,那便随心所欲。
他走过教室,侧耳倾听,童音清脆,书声琅琅。然而,他没有停留,继续向前。
显然,这里并没有他要寻找的答案。
他走过武场,注目细看,一群孩子,弯腰踢腿,摩拳擦掌。他莞尔一笑,想起了自己练武的时候。
这里固然让他放松,但那种烦闷却没有消除。那么,何必逗留。
最终,杨振登上了院墙,静静的看着那一抹夕阳。
“杨大哥,既然心有不适,不妨讲讲。”
伏靖拎着一坛美酒,出现在杨振身后。
杨振接过酒坛,猛灌了一口,举目四望,幽幽叹息。
“夕阳晚照,独上高台。不知人间岁月,几经风霜雪。没来由,且颦头。借一口老酒,却是愁更愁。”
说完,又灌了一口。
伏靖接过酒坛,也猛灌了一口。闭目沉吟,淡淡一笑。
“月华初透,对弈深宫。但问亭台楼阁,何曾起炊烟。说不清,看不明。剥几颗莲子,方知苦中苦。”
说完,举起酒坛,连灌数口。
“杨大哥,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杨振神色一怔,道:“要走?”
伏靖点头道:“风筝飞得再高,终将落地。游子走得再远,也要回家。”
杨振神色一震,道:“回家?”
伏靖好奇的看了杨振一眼,解释道:“对,回家!我大衍以仁孝治国,而今距年关已不足月,长路漫漫,该出发了。否则,赶不上家宴,让长辈们忧心,岂不是不孝。”
杨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两个人想着自己的心事。
伏靖身为皇室子孙,一降生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同时也被套上了夹板。
他的言行举止,都要照本宣科,中规中矩,毫无自由可言。
柳州一行,他结识杨振,相伴数月,获益匪浅,明白了什么是担当。
如今,他将回归,回到那个牢笼里,继续去面对阿谀奉承,尔虞我诈。
那里,与他而言,是家,又不是家。
既想回归,又想逃离。
这种感情十分复杂,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他无法摆脱的轮回。
而杨振则感慨万千,恍然大悟。
十年了,他几乎忘了什么是年,什么是家。
曾经,在天柱峰生活六年,有喜有悲,他便以为,那便是家。
然而,下山之后,他才明白,天柱峰与他而言,不过是值得怀念,值得守护的地方。
但是,那里,并不是家。
来到柳州,结识了很多至交好友,收了六名弟子,更是邂逅苗风曦,情意绵绵。
他开始以为,这便是家。
然而,听了伏靖的一席话,他如梦方醒。
这里,固然温馨,值得留恋,但却不是他心中追寻的那个家。
他的家,在靖州,在齐平。
那里,固然有他不愿记起的回忆,但却有他的血脉至亲,有他无法抹除的依恋。
十年来,不知祖父祖母何其挂怀,何其担忧?想必频添白发。
未能承欢膝下,已是不孝至极。
“杨大哥……”
“王兄弟……”
两人同时张口,却又同时停下。
杨振微微一笑,示意伏靖先讲。
“杨大哥,心中可有抱负?”
杨振思虑再三,决定直言相告。
“我奉师命下山,弘扬武学,光复武林。
然而,却发现武林与皇权之间,难以协存,总是此消彼长。
因此,我很迷茫。虽然致力寻找,却不知是否存在那一条路。”
伏靖深以为然,感同身受。
往往皇权更迭,便由武林而起。
有心人利用武林对皇权的仇视,推翻皇朝,取而代之。
新皇权稳定之后,便开始忌惮武林势力。于是,定期清洗。
如此,永不休止的轮回。
“政治清明,官场清白,不再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这,便是我的抱负。
或许,我们可以联手。”
杨振眼前一亮,他引导武林尊重朝廷,伏靖若能身居高位,谏言皇室。
潜移默化,循序渐进。
或许,并非没有机会。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两只手掌紧紧我在一起。
没有海誓山盟,只有紧紧一握,这是男人间的承诺。
此志不渝,砥砺前行,终生不悔!
当晚,两人喝得酩酊大醉,在院墙之上,吹了一夜的冷风。
翌日清晨,伏靖率先醒来,四下看了一眼,哑然失笑。
杨振睡得太沉,未能喊醒,伏靖只能将他背回房间。
想他堂堂靖王之子,第一次背的,居然是个大男人。
交友不慎,自认倒霉。
他把杨振放在榻上,摇头叹息道:“你到命好,一觉醒来,不受送别之苦。”
说完,走到书案旁,写下一封书信,留下一个玉佩,走出房门。
四名小太监早已等候多时,五人辞别众人,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待杨振醒来,早已日上三竿。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默运元功,消除不适。
骤然,杨振发现书案上的书信和玉佩,看罢才知伏靖已经离去。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希望日后能够再相遇。
杨振无奈的摇摇头,将玉佩和书信放入百宝囊。
洗漱之后,牵着卷毛狮子黑,直奔土司府。
此去,一为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