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之夜,茯苓公主因为发现了杨兴的心病而忧虑不安。此时,她倍感无助,这是一种早已被她忘却的感觉。
在冷酷无情的皇室磨砺下,她早已心如硬铁,看透了一切。然而,因为八岁的稚子,她的心再次变得柔弱。
果然,母爱无疆!
杨宏也在为杨兴担忧,脑海中曾经闪过一个想法,但却被他压下。因为他知道那有些不切实际,甚至近乎荒诞。
杨宏认为心病当需心药医,让杨兴换个环境,出去见识见识广阔的天地,或许会有所转变。然而,他却担心茯苓公主舍不得放手。
然而,当茯苓公主问起的时候,那一个想法再次涌出。
“公主,年后我打算让杨福回齐平,如果你舍得……”
说到此处,杨宏便停下看着茯苓公主。显然,他想让杨福带着杨兴出去走一走。
茯苓公主闻言一怔,继而有些为难。杨兴才八岁而已,贸然让他离开自己,自己倒还好说,可孩子呢?万一再添心病,如何是好?
骤然,茯苓公主灵机一动,三十余年,她从未离开皇城半步,何不就此机会出去走走。虽说现在乃是冬天,没什么景色可赏,但换换心境总是好的。
“驸马,十年来,我们从未回去祭扫过祖坟,岂非不孝!”
杨宏闻言骤然惊醒,确实如此,自己是该回去祭扫一番才是!
不过,当朝驸马和公主回乡祭祖,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不但要上奏英宗皇帝请下恩旨,还要向宗人府报备。
此刻,自家的心结几乎全部解开,其乐融融,无比和谐。
若说跨年之夜因为守岁而注定无眠,那么,在这个漫长的无眠之夜,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围炉夜话来的更惬意,更幸福。
然而,终究有些人注定与此无缘。
靖州城外镜台山上,大方寺山门前有一位老和尚,年近花甲,面似晚霞,胡须半白。
他站在夜风中,犹如一尊雕像,怔怔地看着远方。那里便是齐平县,他作别十年的家乡。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戒嗔和尚,杨振的祖父,齐平老侯爷。
不久前,他无意间听见香客在议论齐平县。于是,他便留了心。
他获悉自己那失踪已久的孙子杨振回到了侯府,驱逐了杨青父子,并踏破了寻芳会。
从那一刻起,他孤寂的内心似乎被注入了一汪泉水,激荡不已,久久不能平息。
他恨不得立刻脱下僧衣,一步迈回去。但是,他知道这不切实际,也只能想想而已。
于是,他固执的做出了选择,在这个年夜,他选择这里守岁。
“唉!戒嗔,你的心……乱了!”
骤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继而,走出一位老僧。
这位老僧头顶九颗戒疤,满脸皱纹堆累,两道白眉垂于脸侧,一副银髯扇满前胸。身披九色袈裟,手拄九环锡杖,颤巍巍走上前来。
这老僧关注戒嗔和尚很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想想也是,以他百二十岁的高龄,恐怕连昨天吃过什么都难以记清,更何况戒嗔和尚只不过是大方寺千僧之一而已。
戒嗔和尚双手合十,恭敬道:“见过我师!”
这老僧乃大方寺辈分最高的存在,被尊封为“大方佛师”。因此,戒嗔和尚才称其为“我师”。
人老成精!
大方佛师自然看出了戒嗔和尚的心事,故而前来指点迷津。
“戒嗔啊,你尘缘未尽,下山去吧!”
戒嗔和尚的心为之一滞,这什么情况?被逐出山门了?我只是动了凡心而已,不至如此吧!
“我师,弟子初闻佛法,皈依三宝,志在修行。还望我师成全!”
大方佛师摇了摇头,厉声道:“痴儿!大千世界,皆以十方宝刹为修行圣地,故而僧侣广结。然,四海之大,何其浩涵。泥木沙石,皆蕴大道。一室一隅,皆可修行。”
戒嗔和尚原本以为既然出家,便要隐遁山林,远离万丈红尘,不问世事。
今日听大方佛师传法,方知自己曲解了修行之意。所谓修行,不仅要修,而且要行。
踏破山河万里,方知人心方寸。
“我师赠法,如梦当中。此行下山,当往何地?”
“心之所引,便是缘之所在。切记:红尘万丈,广厦千间,修行之道,旨在方寸!”
说完,大方佛师转身走了,消失在夜幕中。
戒嗔和尚心潮起伏,心之所引,便是缘之所在,是齐平吗?是他那十年未见的孙子吗?
而此时,在齐平侯府最高的房顶上,同样站着一人。
那便是杨振,他看着远方,心潮起伏,不停地灌着酒。
那个方向是云州,不知天柱三圣是否安好,三位老人家对他寄予厚望,而他要走的路才刚刚起步。
杨振摇了摇头,转而望向柳州。
在那里,他有太多的牵挂。不知大寨主苗凤龙父子是否和好?不知柳州六龙的武艺是否有所长进?不知苗风曦是否也如他这般极目远眺?
杨振骤然想起了苗风曦的临别赠言:年后,便去寻你!
现在已是年后,却不知还要等上多久。
他再次转头,看向靖州城。听闻祖父为了躲清静。在那出家当了和尚,但不知哪座庙里打酱油?
若是让戒嗔和尚知道他牵挂的孙子说他在打酱油,想必心中的滋味都不如喝酱油!
最终,杨振看向了中州。对那里,他既向往又忌惮。
每个大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