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马车中的柔情蜜意不同,车外不远处的队列前头,两具横躺的尸体,那副惨像,正猛烈的侵袭着众位贵戚的心神。
两具尸体,横躺在大路上,身上很干净,唯有脖颈处各有一道长长的刀痕,脸面上都是喷溅的血迹。
都是年轻男子,看起来与平民无异。
鲜血糊了一脸,以至于围观人群,很长时间都没有认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真凶李俊现在就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间,一旁跟着姚逵,一旁则站着太平公主。
“殿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姚逵瞧瞧四周,见没人注意,便悄悄在李俊的耳边低语几句。
“这有什么问题,一会你就负责在一边应和着就行了。”
再次看到这两具尸体,姚逵还是觉着心有余悸。
他拼命抑制,地上的两具尸体,看起来,比昨夜还要面目灰败,到底,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尸体了,再不复人形。
也许,他们的灵魂早就已经跳出三界外,魂游太虚间了。
“打起精神来,一会别露怯。”
“是,属下遵命!”
李俊的小眼神不时在人群中逡巡,哎呀,这个关键时刻,怎的也没人跳出来了。
实在是孤单寂寞冷啊!
总不能让老子自己跳出来吧,那实在是太假了。
那不成了贼喊捉贼吗?
他揣着手,不耐的等着有人打破沉默。
这时,围观人群中的议论声,已经此起彼伏了。
“怎么回事?这还走不走了!”
“当然要走,肯定要把尸体搬走才行。”
“我看,就绕开点好了,搬什么搬,多晦气啊!”
“就是!”
“要我说,今天的日子就不吉利,不利出行,你看,果然出事了吧。”
这声音虽然细小却一点也不模糊,众人闻听此言,皆是一惊,猛地抬头一看,原来这狂妄的言语,正是来自在场贵戚之中唯一有权力说出这样话的人之口。
那人是谁?
不必怀疑,正是太平公主。
这个出行日期是谁定的?
皇帝李显啊!
在场贵戚,虽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哪一个不是仰李显的鼻息过活,谁敢质疑他啊!
也就是横着走的太平公主,从来也不把她哥放在眼里,而他哥也从来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甭管太平如何顶撞他,他都笑呵呵全盘接受,一来二去,把还算是持重懂礼数的太平给惯得越发没有规矩。
只看她拉着两个小道士有说有笑,仿佛地上躺着的不是两具尸体,而是两个玩意一般。
“殿下,这尸体如何处理?”
“当然要弄走,这石壕驿的驿丞是怎么办的事!陛下行进的御道上,居然也会出现尸体,吩咐下去,驿丞罚半年薪俸!”
李俊气宇轩昂宣布这一处罚决定,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坏事明明就是他自己一手策划。
姚逵在一旁震惊连连,不简单啊,只罚了半年薪俸,他还以为要继续杀人灭口呢。
其实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总的说来,真是有点不分黑白是非了。
清障这种事,一向是前方的导引队来做的,赖人家驿丞做什么,姚逵想,那驿丞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小老头,平时做事都是谨慎小心,连个多余的马屁都不敢拍。
估计听了这个旨意,会吓掉半条命的。
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李俊偷瞄众人表情,似乎,终于有些脑袋清醒的开始察觉出异样。
首先跳出来的,正是太子妃的亲爹宗楚客。
他委屈自己金贵的身子,弯下了腰,旁边的一个小太监马上反应过来,抄了一块巾子,把那尸体灰突突的脸庞擦抹干净。
“诶,这人不是石壕驿的驿卒吗?”
“真的?”这么凶煞的东西,太平可不敢亲自查看,她这边也指望着有人能早点站出来,检查尸体。
故而,当宗楚客跳出来的时候,她异常欣慰,以至于,她明明和宗楚客不和,最讨厌看他那张橘皮老脸,这回也能和他好好说话,笑容可掬。
“当然是真的,殿下请看,这两人都是石壕驿的驿卒,错不了!”
“那这件事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几个准备献身搬尸体的小太监,已经就位,太平却将他们拦住了。
“先别动,这尸体有问题!”
太平公主都发话了,几人哪还敢上前,都屏气噤声退开了。
“宗尚书,你就委屈点,来检查一下尸体吧!”
“啊?”
宗楚客还半蹲在地上,猛听得太平的吆喝,吓得差点当场跌坐在地,李俊更是捂嘴偷笑,为姑母这一英明决定拍掌叫好。
啧啧,宗楚客啊,宗楚客,你看看你的女儿多懂规矩,就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不出来凑这个热闹比较好。
可你明明年纪一大把,还非要跟着瞎掺和,这回可倒好,查尸体吧,没说的。
在场的几个人,算来算去,也只有他合适。
宗楚客花了一些时间,才终于适应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了接下来的任务。
当然,他也没那么糊涂,太平也没有这么严苛,不过是把检查尸体这件事交给他,具体的,太平心里也清楚,他不会亲自上手检查的。
这时,孙福禄从李显那里求来了旨意,快步奔过来给他们报信,宗楚客一看到他的脸啊,瞬间就乐了。
“你,过来!”
孙福禄不明所以,只和李俊交谈了几句,把李显的意思传达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