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出巫蛊之物了?”
作为武家的当家人,面对重重压力,武三思只得勉强镇定心神,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太子竟会这样狠毒,用巫蛊术来构陷延宗。
“搜出来了,是诅咒陛下的巫蛊人偶。”
“人偶?”听了这句话,武三思忽然顿住了。他似乎有些明白过来,这所谓的巫蛊之物,是从哪里来的。
他想喝点水,润润喉咙,奈何,手抖得实在厉害,根本连碗都拿不起,只得作罢。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逐渐涌起怀疑。
难道,郡王这颗大树就要倒了?
现在去投奔太子,可还来得及?
武三思根本没心情关注他们的想法,他此刻想的是,究竟是应该断尾求生,还是搭救武延秀。
事情已经是很清晰了,诡计多端的太子,把他们射出去的箭,又翻转回来,指向了武延秀。
武三思知道,武延秀曾经派遣一名女子,成功潜入了东宫,并且埋藏了巫蛊之物。
后来,此女死去,运用巫蛊陷害太子的阴谋即告失败,这件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武三思怎么也想不到,太子居然会反戈一击,将巫蛊人偶嫁祸到武延秀的头上。
这真是极其歹毒的一招。
大理寺的那些招数,武三思心里清楚的很,他们不会严刑拷打武延秀,可也不会放过他。
对于武延秀来说,承不承认都是一个死。
这人偶确实是他做的,若是大理寺深究起来,找到制作的工匠,他一定会暴露。
他承认没有活路,但是不承认,他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托词,总不能说这东西原本就是为了陷害太子才放在东宫的吧。
比武延秀更让武三思忧心的,还是姚绍之带来的消息。
那些原定的陷害太子的物件,居然一个都没有搜到。
他此前已经得到了消息,可还是抱着一份希望,总该有点收获吧。
哎哎哎!
他长叹几声,似乎也明白自己的仕途就快要完结。
一败涂地。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甘元柬后撤,张延祖凑了上来,这位谋士,虽说没有官职,却是对武三思最忠诚的人。
“郡王,属下看,现在只能积极自救。”
他的意思,武三思很明白,巫蛊之物一旦出现,不管是真是假,武延秀都是要被剥下一层皮的。
很有可能,他就要因为这件事丧命,可谓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武延秀是没救了,可武三思还有救。
他们之间有亲戚关系,可终究不是一家,只要武三思矢口否认,与武延秀脱离关系,陛下或许会看在他久经仕宦的面子上,放他一条生路的。
武三思默然,其实,他的心意也是如此。
但总归是曾经的同党,他也要积极表态,不能直接甩手不管,如此,就算是糊涂如李显,也不会对他有好印象。
几人定下计策,张延祖搀扶着武三思,坐上了马车,就在车帘放下的一瞬间,武三思的头脑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刘德昭去哪了?
德昭兄自然在武三思意想不到的地方呆着。
多年以来,他一直在郡王府服侍,入夜,便很少出门。
今日,郡王府发生了这样大的争端,某人却没有在郡王的身边守护,而是单人出奔,跑到了南城昌明坊附近。
这里距离安化门很近,再往远一点走,隐约可以看到城楼上熊熊燃烧的火把。
天已经黑透,刘德昭没有乘坐任何的交通工具,只靠着双腿,走到了这里。
若非不得已,他才不会这样做。
从傍晚时分,他就已经从府里出来了,经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总算是找到了地方。
昌明坊附近,住家极少,这里是长安城里的匠人坊。
各种手艺人都聚集在这里,由于距离安化门很近,交通便利,又靠近水源,长安城半数以上的匠人都在此处定居。
也算是一种规模效应。
匠人群居的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这里的治安状况比之那些普通的居民里坊要差得多。
这也是城中武卫们默许的事情。
谁人起早贪黑不是为了多挣一口饭吃,匠人们往往会无视朝廷宵禁的律令,趁着夜晚偷偷赶制各种货品。
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等到天明时候,就送往东西两市交易。
因为要做工,这里的夜晚并不是漆黑一片,每一个低低矮矮的小屋里都有微弱的烛光。
武卫们早就知道这样的情况,怜惜他们赚点钱也不容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德昭借着一点点光亮,在坊内焦急的走着。
由于武卫的故意放水,他拖着一把老骨头,竟然还能顺利的翻墙进入,也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坊内的泥地有些湿滑,他知道,这是铁匠铺将用剩下的铁水,偷偷倾倒在里坊水沟的缘故。
他抓紧手里的袍服一角,小心翼翼的不让脏污粘上衣衫。
天色极黑,他一个不留意,就和一架单辕车,迎面相撞。要不是他时刻警醒着躲得快,说不定今天就谁也见不到了。
单辕车的主人,是个彪形大汉,腰带十围,脸蛋平阔,车上载着很重的东西,被青布蒙着。
刘德昭没有心情追究壮汉究竟拉了什么东西,壮汉似乎也很警觉,拉着车,稍稍退让了一点。
他的眼神充满警惕,看起来并不想惹事,这可巧了,刘德昭今天过来,也不是什么见的了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