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见他脸色不对,招呼他进去歇息,康长恨谢绝了老头,脚下毫不停留地向镇上行去,他形如枯槁,心中麻木,完全不明白宫小青已经嫁了人,自己还要去找她干什么。
也许是因为宫小青原本可以嫁给自己做正室,如今却做了什么财主家的小妾吧,他在心中责怪自己,若非自己,或者宫小青不会这么草草地嫁人,本应有更好的前途,可是那短暂的恋情,终如镜花水月,忽然破灭,让他心如死灰,他给自己找借口,无非是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罢了,如果她过得好,自己就彻底断了这个念想,从此再无牵挂,然后只身步入江湖,去找到那些仇人一一报复,去找到叶孤芳,带着他去宰了单不修,为师父报仇雪恨。
然而到了镇子外,他忽然又有些萎缩,自己若是真见到了宫小青,要怎么跟她说起自己的经历呢?
自己如实奉告了吧,她知道自己不是有意失信于她,便会觉得好过些。
不不不,偿若她过得幸福美满,自己偿若跟她这么一解释,岂非让她的生活再起波澜?无法改变的事,又何必再去破坏?宫小青毕竟是自己的所爱,她原谅自己是次要的,她过得好才是真。
想通了这些,他准备晚上过去偷偷瞧瞧,他在镇子外的树林中等待天黑,等候之际,他掏出索命刺,拼命习练,他或者虽然如同行尸走肉,但还要活着,为了让那些死去的人安心,为了让恶有恶报。
他一边腾挪跳跃着习练索命刺的招数,心中思绪万千,有时竟突发奇想,偿若自己当时路过月未客栈,没有进去投宿又会怎样?那样自己就能过去赶考,此生也不会随之产生这么大的变故!
偿若时光能够倒流该有多好?
然而一切都不过是空想而已,他越是幻想越是后悔,索命刺在手中变幻无端,忽然一刺竟刺穿了身旁的一棵大树的树干,功力到了这种地步,康长恨心中却连一点欣喜之情都没有。
天黑以后,康长恨找到了胡大财主的家,他偷偷地从后院溜进去,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宫小青。
胡盘山财力之盛为整个镇子之首,所以他出了发妻之外,一共纳了四房妾室,这宫小青是他第三房小妾,刚娶回来时还曾爱怜过几日,可是娶了新人后,正如司马相如在《长门赋》中所言: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宫小青早被冷落一旁,康长恨见到她时,她正孤独地坐在自己屋子门口,看着天上的星月发呆。
康长恨一见到她,便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不顾一切地走了过去,两人相见,已是人面桃花,物是人非。
宫小青眼中既没有恨也没有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在家中日日等你,等了你两年。”
康长恨满腹言语,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告诉她自己的凄惨遭遇,又怕她再念旧情,影响了新的生活,他张口结舌:“我……我……”除了几个我字,竟什么也没有说。
宫小青叹了口气:“你走吧,不管怎样,你始终都是我爱过的男人,只可惜你来晚了,你也不用告诉我原因,因为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我是否能够原谅你,这命运总是更改不了了。”
康长恨点头道:“是,只是,你过得好么?”
宫小青欲言又止,静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过得很好,遇到你的那三天,是我此生最快乐的三天,只可惜太短暂了,你快走吧,一会让人看到你在这就糟了。”
康长恨望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女人,就像溺水之人手中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他任由命运的河水将他覆顶淹没,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然而这一幕还是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说到这里,净禅师太长长地叹了口气,汪九成和刘苏儿两人已将一壶茶喝完,两人由人推己,净禅师太又讲得十分详细,两人都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心中都不好受。
刘苏儿问道:“那后来呢?宫小青的脸怎的变成了那副模样?”他认定了那脸上都是伤痕的女子就是宫小青。
净禅师太没有否认,她问道:“你觉得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刘苏儿猜到:“师太刚才说,康长恨和她见面之事,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难道……难道是胡盘山下的毒手?”
净禅师太摇了摇头:“不是,宫小青脸上的伤痕是她自己划的。”
听到净禅师太的话,汪九成和刘苏儿都忍不住啊了一声。
净禅师太说道:“胡盘山知道了康长恨和宫小青两人会面之事,此人城府极深,并没有先来为难宫小青,反而派人去打听康长恨的来历,从而得知了康长恨被下狱又逃狱之事,胡盘山得意洋洋,将此事告诉了宫小青,希望她听到此事后,对康长恨彻底死了心,胡盘山说道,一个敢杀死数名狱卒逃狱之人,定当是穷凶极恶之徒,就算你们以前相识,以后还是少来往些的好,若是被官府知道了,恐怕会一身麻烦,咱们是大户人家,不能让人说一句闲话。他这一番劝慰不说还好,说了后,宫小青反而因之明白了一切,只是她一位弱女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呢?胡盘山虽然大度地没有追究她的事,但此事还是传了开来,宫小青在胡家待不住了,只能离去。”
刘苏儿忽然问道:“敢问师太是如何得知宫小青的这些事的呢?”
净禅师太说道:“这些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刘苏儿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净禅师太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