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珉心中的沈伯奎,一直是文人的典范,彬彬有礼,斯文温和,虽然对下人有种居高临下的高傲,但是那不正是读书人的傲骨和优越吗?
但现在的大老爷,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昨夜的一切发生后,童珉回去缩在被子里做了一夜的噩梦,眼睛一睁开全是血,一闭上也全是血。
他想起他把刀怎么刺进那两个随从的身体,又想起那血溅在脸上身上的感觉。
刺下去的时候没有这么害怕,当回想的时候,却是每回想一次,就更害怕一些。如果对方只是个平民百姓,他可能觉得没什么,毕竟他身在一个高门府邸里做官家,也不是没有做过什么阴暗的事。
比如把那些不听话的下人活活用鞭子抽死,虽然不是他动的手,他却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死前再凄惨,死状再狰狞,他也没放在心上。
又比如把那些不合主家心意的奴婢下人卖进最肮脏的地方,看着他们绝望又恨意满满的眼神,他也觉得没什么,他是管家,他会怕一个贱皮子?
可那个人是秦王府的小公子啊,是小公子身边的随从啊,他竟然动手把他们杀了,童珉快要疯了。
幸好这些年在沈家磨练了这么久,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世面,他仔细地想既然没有人看见,那定是不会有人知道是他和老爷一起做的。
只是想想不放心,还是去街上打探一下消息。
结果,就听说尸身被发现,惊动的都是大人物,因为秦王府小公子身份太尊贵,那些人都出动了,会一起办案。童珉就吓坏了,赶紧回来给沈伯奎报信。
沈伯奎的眼神紧紧锁定着他,童珉想到自己那一家子,想到刚出生的小孙子,知道老爷这话不但是提醒,也是威胁,他若不把那件事烂到肚子里,他一家都保不住。
而他若闭紧了嘴咬紧了牙关,什么也不说,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只要老爷不会有事,他也不会有事。
他急忙点头,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语无伦次地道:“小……小人知……知道!与小人没……没关系!小人只是……看见有人死了,吓……吓的!”
沈伯奎哼了一声,道:“你这副模样,是要引所有人怀疑吗?”他瞪了童珉一眼,不耐烦地道:“算了算了,这些日子你还是不要出府门了,省得被人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你别的事也别干了,文浩大了,文定也不小了,以后都需要独院,我准备派人把毓秀院给清理出来,正好派你去,你也静静心!”
毓秀院是沈府西北角最偏僻的,荒废了多年的院子,据说这个院子是沈伯奎的爷爷时候荒废的。
沈伯奎的爷爷有个宠爱的小妾心思歹毒,把另一个小妾的儿子害死了,事情败露,沈伯奎爷爷便把人关在这个院子里,小妾在这个院子里上吊了。这个院子被视为不祥之地,加上沈府够大,不缺这个院子,便一直荒废着。
童珉当然听说过这件事,不过事隔多年,这事早就淡去了。再说,童珉不但亲眼见到被打死的下人奴婢,还亲手杀过人呢。
他道:“是,老爷!我带人去打扫!”
沈伯奎看他一眼,眼神不善:“你还想带人去?不过一个院子,擦擦洗洗的事,院子里就有水井,打扫的时候都不必出院子,你还准备带一大帮人去?你是没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吧?我是要你去借打扫静心,带人去惹人怀疑吗?还是你当管家当久了,这种打扫的活儿,已经不会做了?”
童珉忙道:“是是是,是小人考虑不周,小人一个人打扫,一个人打扫!”
现在他巴不得有个不见人的地方一个人待着,那毓秀院可不就是这样的地方吗?一个花园隔开了院子,连老鼠都饿跑了,里面除了结网的蜘蛛,再见不到活物。他巴不得在那院子里待上几天,这件事的风头过后再出来呢。
沈伯奎扫他一眼:“去吧去吧,别偷懒,晚点我会亲自去查看你打扫的效果!”
童珉急忙去了。
沈伯奎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抹阴暗之色,毓秀院够偏僻,童珉在那里不用担心!
本来昨天逼着童珉杀死那两个随从,还逼他在湛得宝身上扎了两刀,就是把他拉为从犯,让他不敢乱说话。
可童珉的承受能力太差了,他一个文人都没有吓成什么样,那童珉却吓得脸无人色的。真是不中用!
武定侯府,任楷把京城里的消息汇报给沈云霆:“沈伯奎一早就去了姜尚书府,见着了姜老太爷,把那幅画送了过去!”
沈云霆道:“姜尚书今天应该是去巡防军务,不在府中,沈伯奎这是特意挑了姜尚书不在府的日子,倒也有心!”
任楷道:“是,姜尚书巡防军务,还要出城去京郊军营,怕不得晚上才能回来。”
沈云霆点了点头,神色淡淡:“那也无妨,既已入局,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何妨?”他可以不计较自己的一切,但那些被他害死的袍泽的仇,他不能不报,就让沈伯奎一辈子待在大牢里吧!
任楷想起什么,道:“侯爷,这中间还有一个插曲呢?”
“哦?”
任楷笑道:“施潜那边刚传消息过来了,在他们出城的时候,秦王府的小公子也来买这幅画。施潜告诉他,已经卖给别人了,那秦王府小公子就追了过去。”
沈云霆神色一动,道:“秦王府小公子?今早传出被杀的那个?”
任楷道:“除了他还有谁?”
沈云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