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是仓库的保管员,因为救人受工伤,被调进办公室。现在是从办公室空降到分厂。”沈含玉说得很明白。
“哦哦。”李道天有点摸不清门路了。
“分厂的形势很紧迫,所以我找上门来……”
“找我算账?”李道天打断她的话。
“对,算账。”
“呵呵,我能负得起责任,我早就负了。如果让我选,我不会去当什么厂长。”李道天喟然长叹。
“如果有挽救的机会呢?”
“机会?”
沈含玉的话信息量太大了,李道天一时接不住。整个人呆在原地。
“又作死!你这一天天的,三十多岁的爷们了,不赚钱,混吃等死!还不让别人好过!”一连串咒骂从院子里传出来。院门一开,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手拎条扫走了出来。
见到门口不止有李道天,还有个沈含玉,吃了一惊。
“大娘,您是李道天的母亲吧?我是来找他回去上班的。”沈含玉抓紧时机,不给李道天回绝的机会。
从刚才的事情上,她已经看明白一些事儿了。
李道天在屋子里鼓捣的,肯定是化工产品,别人看到的是他颓废,沈含玉看到的是他的不屈。
他还在等着一天有机会,东山再起。
可这人好面子,这就是最大的硬伤,必须把这一层假面剥掉,他才能发挥出最大的能量。
“找他回去上班?他能干啥?不是停职了吗?”李大娘一时也转不过神来,呆呆地问。
“当副厂长,主抓生产。”沈含玉气定神闲的说,对那二人可是晴天霹雳。
“他当副厂长?能行吗?”李大娘的眼睛里涌上泪来,没有哪个娘亲不想孩子出息的。
本来最宠爱的儿子,做了打脸的事,这些年她比谁都憋屈,所以也是没少拿儿子出气。
现在突然满天云彩散了,她又看到了希望。
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看着也没有多大,说话能算数吗?她又怀疑起来,这就像一场梦,一点也不真实。
“能行,大娘你放心吧。我希望他马上回到岗位,现在分厂急着开工,要在春节前见成效,时间不多了。”沈含玉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了,把李道天带回去是正经事儿,她还有下一步计划要进行。
“我不能自己回去。”李道天走几步,又停下来。
“你回去了,就是副厂长,虽然是抓生产,可是人事上也有权,是不是你自己回去,你跟我说得着吗?”沈含玉回过头,意味深长的一笑。
李道天发现,这个小女孩不简单,可不像她的年龄,要成熟得多了。
看到宗青时的车,沈含玉拉开车门,让李道天坐到副驾。
李道天看了看簇新的车座,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脏衣服,有点坐不下去。
“快坐吧,我们还有下一项,抢时间啊。”沈含玉催促道。
“现在分厂都配这么好的车了?”李道天嘀咕一句。
还有一句话没说,这司机派头也够大的,一个眼神过来,冷得让人打寒战。
宗青时不是对他有意见,是因为他跟想像中的不一样。原以为要来找的是个中年落泊大叔,现在这位,有点帅有点酷。他在心里泛了一点酸。
沈含玉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像财务室是必须马上恢复的,没有哪个厂子没有财务室就能运转。
原来的两个人,都做过假账,沈含玉一个不想用。
可是不用又不好从总厂抽人过来,着实为难了一下。
她把李道天带回分厂,车停在大门口,李道天突然就胆怯了。
沈含玉看着那八尺汉子,牙关紧咬,双拳紧握,额头滴下汗来。
能走到这一步,确是很难。
门里都是恨不能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的人。
当时在分厂风光时,他们跟他一样耀武扬威。分厂倒下,摔的只是他的面子,摔的可是他们的立命根本。
分厂刚倒时,就有人去他家闹事,砸玻璃,扔石头,李老爷子就是因为这个气病的。
当时李道天还被工作组审查,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回来后听说此事,长跪在父亲的病床前,凭母亲打骂都不肯滚出去。
当时他真想让工人们把他打死算了。
可是他隐隐还抱着一线希望,有一天,他还会东山再起的。
现在希望来了,他却临门退缩。
“李厂长,你总归要面对的,现在走出去,比永远不再出去要好。”沈含玉轻声说完,开门下了车。
很多人都认识沈含玉的车了,这车太醒目。
新厂长,总有人巴结的,等他们眼巴巴看到一同下车的还有李道天,当时局面就有些不安起来。
工人们把手里的活儿放下,慢慢向一起聚拢。
沈含玉突然有点后悔,她这样做是不是鲁莽了,万一工人太激动,是不是要出事儿?
不等她上前护住李道天,宗青时已经下车了,把她拽了回来。
“他是男人,让他自己解决吧。”
宗青时说的对,沈含玉叹口气,跟他站在一处,看着李道天一步一步走进分厂院子。
“我回来了。”李道天抬起手,像挥手,更像是投降。
沈含玉不知怎的,眼睛酸酸的。
“你咋不去死!”有人走上前,一口吐沫啐上去。
李道天并没有马上擦掉。
“你是王师傅,我认识你。”
“你认识我有毛用!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