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仍然很温馨,气氛却冷冷清清的,安静得只有他们走路发出的脚步声,其它最多的,也只是偶尔从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窸窣声。
楼承诺拉紧了身上的衣物,忽然觉得有点冷,一股名为寂寞的寒意无消无息地降临。安静、太安静了,简直不像是有人住一样。他觉得有点可怕,加快脚步跟上伊修斯。
“伊修斯。”
“怎么?”伊修斯微侧过脸。
“我觉得有点冷。”
“是吗?我倒觉得蛮温暖的。”他没领会过来楼承诺的意思。“镜花园虽然有天气变化,但室内的温度一直调节得很舒适,应该不至于冷才对。”
“西塔就真的只有三个人而已吗?”
“对,而且艾莉常常不在,通常只有我一个人在活动。”
楼承诺踌躇了半天,才坦白说出自己的感受:“你不会觉得……有点寂寞吗?”
伊修斯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仿佛这是个饶有趣味的问题,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楼承诺读不懂的神情,夹带着怀念、讶异与释怀。然后,伊修斯勾起一抹浅笑,认同楼承诺的说词:“是挺寂寞……不过你会习惯的。”
在那一瞬间,楼承诺忽然想起会产生神选者的另一种说法。据说,就算神创造了世界,也仍然逃不过寂寞,所以他们挑选自己的族人当成孩子养育,好让自己不要那么孤单。现在看来,这说法的可信度或许不能说是没有。
“神选者全部有几个人?”
“加上你是七个,以历代神选者的数量来看,可以说是最多的一次了。曾经一度没人或是只有一人,不是每个时代都会出现神选者,就算出现也不见得会刚好聚集在一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神每次挑选的孩子都成就不凡。”
伊修斯拐进一条回廊,停在一扇门前,指节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喀拉,开门声乍然响起,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你房间到了。”
楼承诺一踏进房间内,灯光立即照亮整个室内,温暖的气味扑面而来。书柜与书桌沿墙镶嵌,桌面与书架上放置摆好文具与书籍;掀开衣柜,剪裁合身的衣服挂满架子;浴室里生活用品什么都不缺。
“惊奇吧,自从艾莉决定认养你的时候,这个房间就开始准备了。觉得怎么样?”
“再好不过。”楼承诺只想知道一件事。“她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这些?”
喜欢和厌恶的情绪对楼承诺而言很新鲜,因为失忆,这些情感也一并失去,透过重新认识世界,才慢慢地将这一块再建立起来。
无论是晚餐的菜色,抑或是房间的配置,都准确命中他的喜好,让人深感不可思议。
原本的楼承诺跟失忆的楼承诺喜好会不会一样呢?这个问题或许只有等恢复记忆才能解──如果能恢复的话。
“艾莉是‘母亲’嘛,当然知道孩子所有喜好。”
伊修斯说得暧昧,站在门口指了个方向,“我的房间在对面,出房门看的第一间就是了。明天会很忙,尽量早点睡,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晚安。”
楼承诺也回以晚安,看着伊修斯离开的背影,他又连忙把人叫住。
“嗯?”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无聊。”伊修斯脸色羞红地退出去。
房间内,终于只剩楼承诺一个人,他从衣柜拿了睡衣走进浴室,法袍丢在洗衣篮内,神经完全放松下来,有种回到家的感觉。温暖的水流流过身躯,楼承诺抚过胸前的伤疤,不曾有过的疑问浮上心头。
足以致命的伤,会这么快就结疤吗?
依莱在夜里忽然睁眼,蓝色的虹膜直盯着天花板瞧,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宛若一闭眼就会被吸入恶梦中。
在梦里,他站在埃利希翁的街道上,行人来去匆匆、神色漠然,无论怎么搭话、怎么喊,人群都没有反应,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接着,他发现自己在瓦解,从指尖开始,身体一片一片、一点一点地剥落,风一吹便消失殆尽。
依莱打了个寒颤,余悸犹存,连同黄昏时逃跑的恐惧一并发作,再也无法成眠。夜色正浓,离天亮显然还有一段距离,他干脆将脚晃下床去,起身给自己倒杯水,正思考要不要回去瞇一下,却发现房门是敞开的。
奇怪?他明明记得有把门关好啊?
细微的亮光从门缝透了进来,地面上积出一片三角形阴影,明灭不定的亮光像是开阖的小口,呓语着要他踏出房门。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依莱放下水杯,从衣柜里拿了件斗篷披上,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房门外,漆黑的走廊里闪烁点点萤光,细微的光点忽明忽暗,犹如尘埃在空气里飘悬,美丽而骇人,宛若能蛊惑人心。
那些光点自门口向远方延伸,铺出一条闪著微光的道路,依莱好奇地走出房门,叫醒伊修斯的念头闪过脑海,但在敲门前一刻打消,他仿佛受到牵引,不由自主地顺着光点前进,越过无数的房门、空荡荡的厅堂、还有一些根本不知道功用的空间,黑暗中看不清楚周遭的景物,只隐约知道自己在往高处走去。
这路会通往哪里?是陷阱吗?会有危险吗?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依莱回头张望,发现身后的长廊一片漆黑,道路被他踏过后灭了光芒,就算他能自己点盏灯,也不见得能循着原路回去。
摘星宿不仅空旷,而且相当古老,根据伊修斯的说法,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