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不是没见识的,相反,当年也是风光过的,可此时只得了一见坎肩,却比当日得了一整套的,都让他觉得称心。
“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只要自己觉得好的,那才是真好。如此你老既是满意,我也便放心了!”说话,宝玉又给焦大满了酒。
焦大痛快地喝了三碗,宝玉再给他倒酒,便不喝了,只是笑着道,“整日府里头闲转,想着什么时候能再替二爷出把子力气的。不想一直等到了今儿。酒不能在喝了,不然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为你老这功夫算是明白了,这酒却是不能多喝的。日后也要少喝些个才是。”说着,宝玉又给焦大满酒,“不过今儿就当是为了你老明白这件好事喝的。不作数儿,只要不醉就好。放心喝了就是了。没事情的,就是想着天冷了,另外也不少日子没见了,即便见了,也没得空说话。这才请了来。”
焦大一怔,“二爷特意为了送衣服?”
宝玉笑道,“谈不上特意,左右眼下我也闲人一个!”
焦大轻声一叹,“让哥儿几个送了来不好?我一个快要入土的人了,哪里又当得起二爷这般了!”
宝玉道,“还不至于如此的,就你老这身子骨儿,我看再活二十年,什么事情都没有。”
焦大笑道,“这可要借着二爷这样尊贵人的吉言了。”
宝玉道,“你老这话才不是了,都是一样的,哪里我又是尊贵的?都是一样平平常常,无奈的一个人罢了!”
“无奈的人不少,平常人更是寻常,不过二爷可不在这个里面。”说话,焦大敬宝玉。
“你老自便,我这个量有限。”说话,宝玉端碗抿了一口,“或许你老说的是对的,无奈的人却是不少,上至簪缨门第,下至贩夫走卒,怕是都有自己的一桩无奈的。旁个不说了,只说你们府里头的珍大嫂子了,我看她每日里兢兢业业,小心翼翼行事,外面看着风光;实里怕也是个无奈之人。”
焦大看了宝玉几眼,又寻了酒壶过来,边倒酒边道,“二爷说的倒也不算差的,大奶奶除了家世差了些个,旁个倒也说不出太多来,这几年,里面要不是大奶奶不辞劳苦,怕是比眼下还要不堪的。”
“可说了,不说旁个,就是我看着珍大嫂子,都觉的不易的。前些时候,我也忍不得了,只对大嫂子道,合该能偷空歇歇,那便歇歇了,事情哪里是做得完的了?若是家中看了事情放不下,那不如我们这边转转,来他个眼不见为净,岂不好?”
焦大道,“二爷说的倒也是个道理,只是你那边也不容易的,旁个不说,只说老封君,一把年纪了,哪里忍心扰了她了?”
宝玉笑道,“你老这话可是说错了,我们那老太太,最是好乐的,整日里盼着有人陪她说笑才好。”
焦大道,“那正是她老人家的福气呢,可不是哪一个都能享受的。”
“我们倒也时不时这样说几句的。老太太却只是一笑罢了。”要说焦大的酒量还真算不错了,三大壶酒,宝玉自己一壶不到,余下的,他一人都干掉了。最后,步履稳健,抱着貂皮坎肩走了。
同焦大说说话是好的,既然尤氏也是个无奈的,那自己尽量帮衬一把才是,两个管家那里自己没个话语权,如此焦大这般的,要是不生事,不也是好的?要知道,别看尤氏顶着奶奶身份,却也不好处置这样的功臣的。而焦大要是骂她,她又必然掉威信。这样一想,上一次,没准就是管家使坏,让焦大送秦钟回去,引逗焦大骂人,左右他们没什么,可最后苦的却是尤氏了。如此尤氏再要管教他们,便无法理直气壮了。
“这又是去哪里吃的酒?”宝玉才到贾母身边儿,便被闻出宝玉一身酒味儿。
宝玉笑道,“听听老太太这话说的,咱们这又不是寒门小户,哪里还没一口酒喝了?觉得天儿凉了,喝口取取暖,也是有的。”
贾母点指道,“你们听听,他倒是一肚子理了。要我看啊,你还是小心些个好,别看你老子没在家,仔细他回来了,我可不说好话的。”
宝玉抱了贾母大腿道,“你老又吓唬我。再要这样,我都不敢过来了。对了,眼见着年底了,我那老子会不会回来?”
凤姐笑道,“宝兄弟放心好了,老爷新进外放,今年怕是不会回来过年了。”
宝玉拍拍胸口,“还是凤姐姐好,知道给我吃颗定心丸,若是一直听老太太的,我怕是就要吓坏了!”
贾母道,“吓坏了也不多,哪有老子不回来,反倒乐呵的?只是凭了这个,就该打!”
“好好,该打,那就记上了,等老爷回来,咱们一招清算。只求老太太别为了这个烦心才好!不然可是我的不是了。”看着宝玉前后帮着贾母顺气,一众人笑了起来。
贾母这边用了我晚饭,一路送黛玉回潇湘馆。紫鹃见宝玉来了,忙着让坐,看的宝玉很是莫名。喝着茶,问问黛玉身子,紫鹃外面道,“姑娘,明早儿要不要雪雁再熬些燕窝粥?”
黛玉并不会意,只道,“我不大喝的惯,还是算了。”
黛玉不会意,宝玉却是明白了,这紫鹃该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笑着道,“几时来的燕窝了?”
紫鹃听宝玉果是问起,忙进来道,“前两日,宝姑娘让人送了来的。姑娘吃了两回,倒也好,我见还有些,便问问。想来也吃不了几回了。”
宝玉道,“宝姐姐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