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
好歹都还要点脸,没有迫不及待的递奏折,也没有直白的提要求改造公廨。
而是……这做法连富弼也无语了。
什么时候朝臣的折子说些琐事了?这几日就出现了。
这位说了,一位老吏员,因公廨地砖松动翘起,不小心摔倒,至该吏员一病不起……
那位又说了,前些日子,夜间有雨,导致公廨内进水,处于低处的部分文书被水泡了,导致些许文书不能使用……
不就是想对公廨改造吗?
改造公廨,在朝堂绝不会有任何异议,问题是,如何跟太子殿下沟通此事?
太子殿下不好糊弄,偏偏这事根本撇不开东宫。
早年的军备,一直拖延到护卫营介入练兵,当初的官员马车,又是跟太子殿下做了些交换。
如今呢?国朝的轨道铺设,整个把首倡者撇开了,这时候再跟殿下谈……不好开口呀。
其实是可以交换的,赵曦全盘展示工坊城的目的,本来就是要推出水泥。
其实也是有办法的,比如把这些折子,趁殿下忙其他事物时,瞅奏对的合适机会……
富弼真的不想做这种事!
“陛下,工坊城如其说是工坊城,不如说是朝廷军器监。而工坊城的环境之奢华,易导致工匠只思享受,而不顾军备制作。”
“且,天下四民,国朝以士子为尊。如今工匠劳役高于士子之公廨,非正常也!”
这……居然真敢说。
“陛下,诸位臣工……”
“陛下……”
好吧,你是相公,你先说。
赵曦想怼回去,可富弼抢话头了,他不能跟宰相争。
不是觉得军器监不该这样吗?那行,朝廷把军器监剥离出来得了。自己的营生,纯商贾行为,总没话说吧?
有诉求可以谈,想倒打一耙?没门!爷不惯你们这毛病。
“殿下,可有事奏请?”
富弼拦一下太子,却也不知道从何来周旋这般言论,从某种意义上,这话并没有错。
只是在这档口,用这种逼迫的方式,对太子殿下没用,甚至会激怒殿下。
他拦一下,希望能缓一缓太子殿下的怒气。
“陛下,富相,诸位臣工,崔郎中所言,也正是曦欲奏请的。如今工坊城环境之优美,工匠待遇之高企,甚至堪比士人,着实令曦惭愧。”
赵曦这一开口,都很讶异。怎么说呢,基于对太子殿下的了解,不可能当堂做出这般言论来。
邀请臣工参观工坊城,就意味着他有意将工坊城展示了,否则就工坊城那种守密的程度,朝堂想了解真不容易。
“做了诸多事,回头一看,原来都是错的。比如说军卒,本就应该战死沙场,但却因为盔甲的出现,他死的几率就少了。”
“这怎么能行?军卒就该死的,有了好的盔甲,他们死不了了。这是不对的。朝廷就应该伐些竹节,再做些梭标,让军卒站整齐了,让辽夏的骑兵砍死!”
“比如轨道,那就更不对了。有了轨道,南粮北运渠道就多了,这样势必会影响漕运的收益。”
“这肯定不行!汴梁百万臣民就应该靠着汴河,就应该依靠漕运。绝不可以有另外的渠道。因为,有了另外的渠道,即便是那些苦哈哈的百姓,也能吃到新粮了。他们都是贱民,没资格吃新粮!”
“咱再说工坊城。不管是军器监还是将作监,所有的匠人,本就该受苦力,就该着干最重的活,吃最难下咽的饭,住最简陋的房屋……然后制作最精良的器具。”
“以此类推,再往远追溯。有巢氏错了,不该让黎民有屋可居,神农氏也错了,不该尝百草解黎民之饥馑,孔圣人更错了,不该教化黎民……”
“崔郎中,可是此意思?以崔郎中之意,朝廷可以继续令军器监制作往日之军械,直接从工坊城搬出来。”
“没地方不怕,再找块地重建!不管购地的费用还是重建的费用,工坊城担了。”
“如此做来,崔郎中可还满意?”
辩论的最好切入口,是逮着论点中的不严谨,以此展开,放大,从而偷换概念,改变争辩的核心。
崔郎中这番话的意思,都懂,就是赵曦也明白。
无非就是让朝廷改善办公条件呗。可你没事说什么四民?说什么士人至尊?
是事实,国朝现状的确如此。可不该说改善工匠条件不对……这似乎就是在否定赵曦所做的一切。
做了这么多,赵曦并不排斥改善办公条件,问题是,直接说不行吗?直接说了,有些条件都可以商讨,可你这是想干嘛?
先指责工坊城的错,然后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就是把公廨都改造了?
想什么好事呢?赵曦没准备惯着!
“殿下……陛下,微臣绝无此意!”
“哪敢问崔郎中,到底是何意?如所言,工匠因奢华而不思劳作。可是有劣品盔甲?还是有废用之火枪?”
“陛下,诸位臣工,圣人曾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广而言之,所谓利其器,并非单指使用之器械。”
“身体、学识、饭食乃至生活环境,都是一个人劳作之器,不管从事任何行业的所谓器。”
“军卒之于征战,军备为其器,而个人军事素养也为其器,甚至妻儿老小的归属也为其器。而利其器,即为更新军备,提高素养,解决后顾之忧。”
“士人之于治政,圣贤书为其器,品德性情为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