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对王安石有个提法,叫拗相公。
可在这个庭辩的过程中,赵曦才发现司马光的拗比王安石少不了一点。
王安石的理论是以变来立论,这样就有了很大的优势。
不说沧海桑田,就说历朝历代大儒对经史子集的注释,也有大把的例子现成放着。
儒生重传承,大宋的文华也是继承了历朝历代先贤之着作,这就让王安石的辩经有取之不尽的说辞。
人们还不好辩,最起码不好去斥责先贤的不是。
可司马光不同,他的立论太单纯了。想要把一个诚字敞开了说,肚里再有货,能说三天已经是司马光的极限了。
邵雍似乎刚刚有了一个思想体系的想法,或者说他真正研究的重点并不在此。
当他提及卦象爻辞跟天人合一关联时,就被整个大庆殿所有人驳斥了。
赵曦很怀疑,是不是因为这种观点不被官方认同,邵雍才放之民间去传承了。
还别说,要说传承,除了理学,就数人家邵雍的象数学流传的久了,受众甚至不少于理学……这是赵曦心里嘀咕。
“官家,庭辩就三日为期吧。”
韩琦估计也烦了。第一天,各自陈述观点时,对他韩琦还有些新奇感,有听下去的意思。
第二天,当各家辩驳多于理论阐述时,韩琦已经没兴趣听了。
到了第三天,就连司马君实都有些胡搅蛮缠了。那怕是官家还有意听下去,他韩琦也得叫停了。
总不能庭辩的结果是洛阳程家的俩小子赢下吧?
就好像是说国朝的政事堂不如小吏和乡野一般。这种事,作为宰相的韩琦,决不允许发生。
“那就三日吧。”
午饭时韩琦召集政事堂相公们到延福宫,赵曦就知道该结束了。
挺好,最起码政事堂不是一群书呆子。
别看这是庭辩,那怕是一个个口若悬河,赵曦也没觉得都是栋梁之材。
有些事需要做,因为有自己的目的。
……
“三天庭辩,彰显了我大宋之文华昌盛,确实可以用受益匪浅来表达感受。”
这是庭辩,总结性陈词是留给赵曦的。
“三日来,我听诸位大家之辩,也有些感悟与大家分享……”
啊?都愣了。政事堂相公们就更愣了。
官家这是要干嘛?都是大家,官家在这时候针对庭辩总结,最正确的是浮皮潦草的说几句,只针对庭辩而言,而不涉及输赢或者学派观点。
因为,朝廷这时候最不适合有态度。
整个国朝,都知道庭辩是因为科考而引起的,这时候官家发言就代表着科考的方向。
可能打断官家发言吗?不能,谁也不能。
韩琦着急,韩绛、吕公弼更急。他俩对官家的了解,要比韩琦深很多。
不管是吕公着还是韩缜,在兄弟们的书信往来中,谈及官家的时候很多,从来没说过官家有这方面的表现。
王安石和司马光的着急是担心官家否定他们的观点…~
“先说道是什么,我认为,道是规则,是规矩。可以是本源,也可以是变通。”
“以炊饼和蛋糕为例……可能没各位那样深奥,但应该可以说明问题。”
“炊饼和蛋糕,本源都是小麦或者面粉,添加不同的佐料,用不同的方法制作,最后成了不同的吃食。”
“面粉,就是本源之道,犹如张子厚所言太虚与气。若把面粉的颗粒当作气,那气就是炊饼和蛋糕的本源。可面粉的颗粒还能往更细微处探究吗?或许究竟到无穷小,那就是子厚定义的气了,因气化才成了面粉的颗粒。”
扯吧,赵曦也知道自己是在扯,是不是立的住足,最后能不能圆回来?扯着看吧。
“接下来再说面粉如何成为蛋糕和炊饼,肯定是经过制作了,而这个制作又必须按照一定的方式来。”
“炊饼用蒸,蛋糕用烤,同时各自添加的佐料也不同。这就是规则,这就是规矩,这也就是邵尧夫所言之道形。”
“面粉不能直接食用,所以,我们要用蒸或者烤的方法,来变成炊饼和蛋糕。这就是介甫相公所言的道为变,为经世致用。”
真不容易,就一个炊饼和蛋糕的例子,硬是让赵曦把三家学派的立论特征融进去了。
还得继续白呼,不能厚此薄彼呀。
“有人吃炊饼吃到了沙子,那是因为面粉没收拾干净,或者在碾小麦时就没收拾干净。”
“又有吃蛋糕吃出了异味,甚至还见过蛋糕里拉丝一样的粘物。这些是说明炊饼和蛋糕不好,或者不宜食用。”
“这就是司马君实所言的诚道,人之诚,物之诚,变化之诚,本源之诚,甚至商贾之诚。”
赵曦越说越佩服自己,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他就是拉一起了。
其实,万物同理,这在后世是真理。
有了后世广博的见识,还有那潜移默化的逻辑学,只要想扯,总是能扯在一起的。
“再回到炊饼和蛋糕。它们的本源相同,或者借用大家所说的道,他们的本源道相同,经过不同的道形和道变,就有了不同的食用之受众和口感。”
“也因此,赋予了炊饼和蛋糕不同的名称和定位。这就是周茂叔所言本体和心性之论。”
“同样,炊饼和蛋糕用料不同,就造成了它们的价格不同,被黎民百姓看待也不同。这就是伯淳、正叔所言之天理。”
“尽管原料相同,也可以说是本源道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