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都不知道怎样从富弼的公廨里出来的。
尽管富弼没有明着批评他,可话里话外就是在说:你眼界不宽,格局不够!
想一想,自己也确实是这样。
一直以来,韩琦就钻在文武、君臣这些关系里,固执的想维护住文臣的权利。
有这样的心思,变得相当敏感!
特别是现在文臣失去了节制武将的权利,军卒的地位又一点点的提高了,官家的威信更是如日中天…~
每遇事,韩琦总是从文臣的立场去考虑…~
司马光躲起来了,文彦博更加专注于枢密院和兵部的那点事,而张方平和陈升之根本就没了早年的耿直……这一直是韩琦心里想的。
现在看来,人家都已经找准了位置,已经开始配合着官家要开创大好时代了。
唯有自己,还钻在特定的圈子里,舍不得出来,已经被满朝堂的同僚远离而不自知!
富彦国这算是喝醒了自己。韩琦忘记了在离开富弼公廨时,有没有跟富弼致谢礼。
他觉得应该谢谢富弼,甚至有心给官家递一份诚挚的自我剖析书信。
也只是想想而已。既然自己明白了,就不必纠结这些。他韩琦并非不会治政,且看着吧!
富弼和韩琦交流的过程,赵曦在得到皇城司的奏报时,只是笑了笑,就让王中正封存了。
至于官家到底怎么想,连王中正也窥不透。
一样,且看着吧。
滑州溃坝的灾情是解除了,比灾情更重要的是随后灾民的安置。
在这方面,国朝有太多臣工有经验了…~国朝的大小灾难,好像就没断过,还是几乎遍布国朝所有州府郡县。这也让臣工积累了太多安置灾民的经验。
在赵曦回朝后,也没专门安排,富弼跟王安石沟通后,便往滑州派遣了各方面的辅助官员。
“官家,滑州今年减产是肯定的,甚至会有绝收的情形。老臣恳请官家着轨道和漕运,向滑州运粮,以确保滑州灾民一年之用度。”
“并且,老臣以为,应派遣司农寺官员前往滑州,指导滑州种植安南稻,补种冬小麦事宜。”
常规性内阁议事,富弼代表内阁向官家奏报。
“准了!滑州可还有其他事务?”
“回官家,有一事,老臣无法决断……”
“富相请讲!”
每日都有奏报,赵曦也大概浏览过内容,并没有看到过异常。
富弼如此郑重的提出,连赵曦都有些奇怪了。
不管是富弼主导的内阁,还是王安石在滑州主事,赵曦认为还是都可以处理妥当的。
“官家,朝廷虽然没有明令要解除民役,在事实上,多年来国朝未曾征发过民役。”
“滑州溃坝以后,朝廷及时救灾,让滑州丁口并无多大损失。而当下处于一定的农闲时候。”
“朝廷修建滑州的黄河泄洪渠,并且派遣了一定数量的工程兵。只是……只是在滑州,百姓自发参与了泄洪口的修筑……”
“甚至,京东路和京畿道,包括其他州府郡县的工匠,都自发的到滑州,主动参与泄洪渠的修建……”
富弼说到这,没再往下说。
之所以没法决断,原本有民役,朝廷都有相应的服民役的证明。
可现在,在国朝民役几近废除的情况下,他不知道是否循旧例…~
同时,也是为此情此景感叹。
赵曦也一时有点愣,也或许是感动。
没有不感恩的百姓,只有不为民的官员!这句话不知道对不对,赵曦只能想到这个。他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滑州现在的事实。
在赵曦看来,他以及朝廷,只是做了该做的。百姓养活着朝廷,朝廷就有守护百姓的职责。
可现在……
“官家,老臣去信问过王阁老,本来准备调集粮食,以确保在滑州所有人的用度。”
“但王阁老告诉老臣,就是朝廷按工程兵和工匠发配的粮食,也用不着。因为,有诸多的商贾,直接运粮到滑州,只是想为救灾出份力!”
富弼硬憋着自己情绪的,否则他会忍不住要感激涕零。可他憋不住眼泪…~
赵曦还是没有说话,他感觉好像自己没法开口,因为他也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
最应该被感动的,就是他赵曦!
很安静,得有一阵,勤政殿里很安静,都在努力控制着情绪。
“富相,朕明白…~朕也知道,你是想问朕,是不是借此机会颁布诏令,将民役解除了。”
“此事朕考虑过。要说国朝的财政,的确具备了取消民役的基础。朕之所以暂时不解除民役,是朕担心在需要民役时,朝廷没有理由征发。”
“国朝海晏河清,国泰民安,自然不需要民役,即便是像滑州溃坝这样的一州一府的灾情,也不需要民役。”
“富相,诸位臣工,可现在的大宋虽然称为中原王朝,其实并不符实!”
“不管是灭西夏,还是收复燕云十六州,工程兵的数量恐怕无法满足战时的用度。而常时国朝也不需要供养太多的工程兵和工匠。”
“所以,民役,暂时不解除!对于这次滑州重建和泄洪渠营造…~朝廷按雇工标准发饷吧!”
“至于商贾,凡有对滑州灾情有捐献者,由市易寺会同三司使,对其上交税费给予减免!”
赵曦一直在为收复西夏和燕云十六州做准备。保留民役,确实是出于这点考虑。
一旦打倾国之战,如今的工程兵肯定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