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官家并没有下令沿渭河流域前行,而是让队伍直接北上,似乎是在擦着洛水的边缘北上。
苏颂觉得今日官家的行为很奇怪,就连神情都有些凝重。苏颂不确定是怎么了,也没敢多言,就这样跟随着官家在马车里沉默。
官家的情绪让整个队伍都挺沉重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指令,只是这样似乎漫无目的的北上······
整一日,都是在这种气氛下赶路的,而官家凝重的神情,让所有人都不敢开口问询。
随行的官员,以苏颂、李诫以及贾宪的职位最高,而他们三个都算是官家的亲近人,或者说是潜邸旧臣,是最了解官家的。也就不会这时候去叨扰官家。
但是,官家凝重的神情,让他们心里也是很忐忑。
“不会是汴梁出什么事了吧?”
这样的猜测一直在几人心里无法驱散······毕竟官家出行后,皇城司的密探一直没有停止过跟官家奏报。
倘若汴梁真有什么异变,对于国朝而言或许真是灾难!
扎营造饭时,苏颂几人也都是沉重的,除了眼神交流,都也没敢真的就谈论汴梁异变的猜测。
官家并没有下令急行军,也没有说要招呼京兆府的驻军,还是如常的行进速度······苏颂知道,京兆府驻军现在是折可行主导,是老护卫营的校尉出身,即便是汴梁有什么异变,在京兆府辖地,官家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再多想想,京兆府、京西路,乃至整个西北,甚至包括汴梁、京畿道、京东路,所有的驻军无一不是官家的亲信,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呀。
可是,官家为何要这般不停歇的北上赶路呢?
“苏阁老,时已黄昏,可是还要前行?”
随队出行的武将是老护卫营的军卒,如今已经是厢一级的指挥使了。可即便是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气氛下也不敢去叨扰官家,只能是仗着跟苏颂的熟悉,问一下苏颂下一步该怎么做。
“到何地了?”
“回阁老,已过同州,距离澄城应该还有百十里。”
又是野外。露宿野外倒也无所谓,官家这次出行前就明确表示过,这次出行不叨扰地方,过境不入城。
这情形即便是不想叨扰官家,苏颂也得强打精神去请旨了······这到底是要怎么呀?
“官家,苏阁老请旨,时至黄昏,可是抵达澄城?”
石得一也是挺倒霉的,王中正跟随官家遇到这情形也不知道会怎样伺候,反正他伺候的特别别扭,无所适从呀。
“令队伍折向西约二十里处,在山梁下扎营!”
不管是不是冷漠的语调,总算是有了指令,别说苏颂,就是石得一也感觉松了口气。而这样的情景和氛围,倒是让他们忘记了官家怎么会知道从这里折向西二十里会有一道山梁。
队伍在沉闷中扎营造饭,在郁闷里歇息,没人去欣赏这山野深夜的满天星斗。
赵曦只是简单的填了少许饭菜,连马车都没下,也没跟人说什么,就这样安歇了。
不是赵曦要故意营造这样的气氛,是他需要尽力去掩饰心底那份不平静。
在即将抵达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心里是真的有些忐忑,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都有些慌乱。
神鬼之说,不管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从来不曾相信过,可他从后世来到这个时代,让他想起来都觉得诡异。
四十年了,都要快到他原本那个年龄了,本来应该是完全忘却的事,却在这段时间不停侵扰着他,让他难以平静。
也就是因为有太后和惠妃的去世,让他那种郁郁寡欢的表现有了说辞,否则他都难以在群臣面前解释明白他的变化。
就连面容都能明显的表现出他这段时间的不同。有几次清晨,赵曦照镜子似乎都能看到曾经的原本的那个他。
倒不是舍不得所谓的帝王之位,是他有种灵魂无处安放的感觉······
所以,他不得不找这么个借口,来他曾经熟悉一直试图忘却的地方。
说来也怪,在这一夜,就是在这野外,在接近原本的那个地方,听着野外的风啸声,赵曦睡得特别踏实······
寅时,一如既往的寅时,或者这样说也不对。这段时间,因为梦里的那种袭扰,以及太后离世的事务,赵曦已经断了几十年习惯的作息。
偏偏在这道山梁下,就在这绝对不算舒服的马车上,赵曦又重新恢复了他几十年保持的作息。
乍然醒来,赵曦还有点迷糊状时,就已经清晰的感觉到,那个开创大宋中兴的君王又回来了······就是那样清晰,连赵曦都说不出理由来。
“子容,明仲,到这片山梁上或许能看清洛河,包括渭河流域的大致地形。朕不知道沈存中测量的方法来源,有时候肉眼看,更能做到心底明了。”
官家说这话让苏颂无语。一道山梁而已,不说高不高的问题,可想在这道山梁上看明白关中平原的河流情形,那就是臆想。
不过,让他们轻松的是,官家突然一下子又回来了······就是这种感觉。所以,倒是不在意虽官家去山梁顶疯一次。
赵曦知道,自己的心结应该是算解了,因为越过这道山梁就是他原本长大的地方,也是离开并稀里糊涂来到这个时代的地方。
仅仅是接近,就让他多日一直混乱的心境得以平息······
这时候,赵曦就是折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