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禅房小院之中,全寺修行弟子全都悄无声息的齐聚于此,他们双眼之中有浮有厚薄不一的淡金色璀璨佛光,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沉夜晚当中分外的明亮扎眼,对着房中因心中不忍而身负重伤的人虎视眈眈。
法海置身于这种险境之下,虽然明知背后主使之人是那位西天莲花台的天上圣人,可心中却始终有种被无数妖魔环伺的错觉。
他伸手一招,房中悬披于衣架上的一件袈裟便自行入手披身,在他胸腹间那个骇人的伤口上紧紧缠上了一圈,口中倒吸着凉气,低声嗤笑道:
“我佛慈悲?”
无数条夜幕下的黑影忽然无声偏偏又快若闪电的朝着法海奔去,因速度过快又身处在深沉夜色之中,先前那悬浮在空中的无数淡金鬼火都化成了一条条的金线,在法海的视线中迅速的由远及近。
法海不疾不徐的沉下一口气机不散,再次伸手一招,那根被丢弃在地上后便形同死物的降魔杵,立时如龙点睛的活转了过来,带着法海以高深修为再空中布散的层层气机,仙人御剑一般的直接在空中便砸飞出去,数道当先奔来的鬼火金线。
降魔杵就此化作一缕金色的闪电流光,围绕在法海周身数十丈方圆疯魔乱舞,顷刻间便在那些神降弟子身前构成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雷池禁地,法海稳步前进,每次脚步落地之时都有重器敲击的骨折断裂声响起,他面不改色只有加快了几分脚步的行进速度,朝着寺中深处走去。
其实佛祖布下的这一局,留给法海的选择只有两种,一种是狠下心肠,直接以远胜诸多神降弟子的天人气象碾压下死手,将这些佛心不稳为如来所趁的不孝弟子一一打杀干净,金山寺从此重新来过,只要有法海这尊人间真佛在世,香火只会比以往更胜。
还有一种就更为简单了,那就是束手待死,或是勉力的支撑着他如今这越发风雨飘摇的肉身体魄与弟子们周旋,可无论是束手待死还是勉力周旋,最终的结果都无有例外的都是死在他们的拳脚之下,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至于他死后金山寺倒是能够安然传承下去,从里到外也就死一个法海而已,从外面看来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了。
至于仗着气机修为逃遁出寺,那简直想都不要想,这些弟子被神降之后无知无觉,堪称人型永动机,人体的所有潜能潜力都被激发了出来,法海就算逃得了一时,他们也会很快就追上,根本就不会留给法海养伤的机会,至于最后是先拖垮法海还是先累死弟子,那就不太好说了。
从那两条看似生路的选择之上,似乎一心逃遁才是最为明智的长久之计,可是法海却不知是如何想的,既不对弟子们下手,也没有半点逃遁的意思,进而一意孤行的御使着那根分量不轻的降魔杵,朝着金山寺深处的某地旧址越走越近,待到他停下脚步之时,御使降魔杵在周身做疯魔乱舞的一口气及也堪堪将尽,法海云淡风轻的一手持握接住这根从空中落下的重兵器,只见到金光闪闪的杵身上已经沾了许多鲜血,不由轻轻一叹:
“师徒相残实非我愿,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而已。”
即便伤筋动骨,甚至被打断骨头也不曾吭过一声的众多神降弟子们,围拢在法海的身边同时的无声而笑,闪烁的淡金色眼眸之中仿佛是在嘲笑法海的装模作样,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只有一阵犹如铁锅炒豆的声音密密麻麻的急促响起。
那是先前扑杀法海之时,受到那根分量甚重的降魔杵所打断的骨骼重新拼接连续的声音,即便是世上一等刀口舔血的亡命之人,听到这密集而细碎不绝的接骨都会忍不住后背一凉,因为越是经历过这份痛苦就越会明白,这炒豆般的声音背后所需要的的狠戾,可不仅仅是咬紧牙关就可以挺过去的。
宛如置身于一场暴风雨前夕的法海却对此恍若不绝,只是看看身前这个略显破烂的古朴大钟,不知在想着什么。
说来也巧,金山寺自法海在京都留任国师以来,他在幽州的这处祖庙根本无需他表态开口,自然有无数的官场贵人予以方便,并且寂静扩建修容,如今寺中光景甚至还要胜过四百多年前的鼎盛之时,可也不知为何,在诸多人间朝堂大佬的有意示好拉拢之下,偏偏这么一处留有古钟的小院却由始至终没有动工修缮。
而这个地方,也正是当年林海剑经初成,与清冷如仙的南宫互相交手一剑的地方。
法海至今仍记得,那个清冷娇俏的南宫,在战败之后虽然面色依旧平淡,可心中想必是十分的不服气的,不然一身宝贝的她,为何要说出要他赔一把剑的话来?
站在古钟之前的法海一时间不知为何,竟然在这凶险万分的关头还去想那么些有的没的,叹了口气后法海看也没看那几个正要再次扑杀过来的弟子,直接将手中降魔杵朝着古钟丢了过去。
刹那间,三声钟响便在寺中震天而起,做完这一切的法海肉身也走到了即将崩溃的极限,他无暇也无力去理会那众多打不死的神降弟子,无视那些近在咫尺足以要了他性命的拳头,老老实实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大方方的盘膝打坐。
耳边那些由神降弟子的拳脚所带出的凄厉的风声,很快便消失无踪,盘坐在地上的法海只觉一阵清风拂面,清冷如月宫仙子的白素贞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而那些前一刻还奋力扑杀的神降弟子们,此时正用着比来时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