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知道老太监死的消息之后,大壮就被徐妙锦派下了山,让她去长安城内自己家里取东西。
吃完中午饭,大壮兴高采烈的去了,把黄狗大强留给了自己。
徐妙锦知道大壮最迟明天才能回来,如果猜的没错,今天晚上姚广孝就会来找自己。
一直等到三更,山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徐妙锦坐在正堂内,一点蚕豆大小的烛光勉强让屋子里有些光亮。
躺在自己脚下的黄狗脑袋趴在地上,懒洋洋的蹭着自己的裤脚,时不时的抬头看着自己。
黄狗很通人性,往日里大壮一不在自己的身边,徐妙锦就把自己心中的事情说给黄狗大强听。
大黄好像能听懂一般,低声呜呜咬着自己的裤脚或者裙摆。
房间里很安静,徐妙锦只能听到屋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大强突然警觉的抬起脑袋,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门。
它并没有直接叫,而是猛然的做出攻击的姿势,呲着牙伏着身子,用徐妙锦从没见过的凶狠模样死死的盯着房门。
“来了。”徐妙锦心中一颤,知道门外站着的人就是姚广孝。
她安抚着大强,淡淡的敲门声在雨夜里无比的沉闷,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里传来。
让徐妙锦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姚少师,门没有关。”徐妙锦突然镇定下来,将一直烧着水壶提到桌上。
门打开,一个瘦弱的和尚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画面很美,山间的几座房子里,外面飘着雨,屋内豆黄烛火淡淡跳动,刚从炉子上拿起,烧着山泉的水壶口涌动着水汽。
一个身穿素衣,面容绝美的女子坐在屋子里,脚下一只黄狗。
此时,僧推雨中门,露出一双似乎能够看透万物的眼睛。
徐妙锦很聪明,她是百年难见的美丽女子,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聪明女子。
至少在姚广孝的印象中,徐妙锦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出身国公府的女子,一个敢于拒绝朱棣这样强势皇帝的女子,一个在皇权面前依旧能够守身如玉的女子,让姚广孝对她打心底敬佩。
因此在见到摆好茶具,遣走侍女,独身迎接自己的徐妙锦之时,姚广孝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脱下斗笠和蓑衣,站在门口,任由冰冷的雨水顺着头顶滑落到后颈再到麻衣上。
“徐真人,贫僧冒昧来访,叨扰了。”姚广孝双手合十,面色极其的谦卑。
徐妙锦歉然一笑,道:“少师客气,同是天涯沦落人,少师又何必如此。”
“哎,真人说的是。”姚广孝将门推开,大步走进了屋内,一股冷风顺着大开的门卷入原本并没有多少暖意的房内,让徐妙锦打了个冷颤。
姚广孝并没有关门,径自坐在了桌子的另一旁,随手端起徐妙锦泡好的茶,一饮而尽。
“少师,万没有想到,你我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徐妙锦又将姚广孝的茶杯倒满。
姚广孝有些感概,道:“是啊,我记得上一次见你,你不是这般模样。”
徐妙锦也道:“贫道上一次见少师,少师也不是这般样子。”
“只可惜大明朝已经没有了,曾经主宰你我命运的朱棣也烟消云散了。”姚广孝看着门外的雨,心里有些心酸。
徐妙锦道:“大明朝虽然没有了,但你我还在。”
许久,姚广孝才叹道:“只可惜也只剩下你我了。”
他转过脸来,看着烛火映衬下犹如仙子下凡的徐妙锦,脸上露出一丝悔恨的表情,歉然道:“前世在弥留之际,贫僧心中最后悔的事便是助燕王夺了建文之位。”
徐妙锦没有想到姚广孝会突然说这句话,有些猝不及防,又有些欣慰。
她转过脸来看着姚广孝,想从这张苦大仇深的脸上看出这句话是否出自真心。
只可惜姚广孝终究是姚广孝,徐妙锦没有发现任何的虚伪。
“少师也说了,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朱棣也好,建文也罢,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了。”徐妙锦声音很轻很柔,但是却一股说不清的惆怅。
姚广孝道:“真人说的是,上苍如此安排,必有定数,你我也无须介怀,今夜贫僧冒昧前来,也只是想见一见故人。”
他说的情真意切,徐妙锦不愿意去想姚广孝这话是不是出自真心。
“明朝没有了,只有炎朝,上天对少师终究还是福厚一些,前世让少师容贵天下,今世让少师超脱凡尘。只可惜贫道始终还是无法摆脱自己的宿命。”
姚广孝听到这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道:“真人无须如此,贫僧今夜前来,便是为真人解了这轮回之苦。”
徐妙锦自嘲一笑,道:“前世贫僧与少师并非朋友,甚至于说,贫僧与少师之间颇多芥蒂,既然上苍如此安排,少师如何愿沾此因果?”
姚广孝能不能帮自己摆脱皇帝的纠缠?这个问题在徐妙锦心中答案是肯定的。
前世里他凭着一己之力,能够让身为藩王的朱棣短短三年就登上九五至尊。
若是别人说能够帮自己,徐妙锦一定不以为然,但姚广孝若说愿意帮自己,这事就一定能成。
“少师果真愿意帮我?”徐妙锦虽然前世修道这一辈子也修道,毕竟是被迫,心性终究还是无法做到真正的皈依。
今日她等姚广孝,实际内心深处也一直想要这个结果。
如果能够摆脱皇帝的诅咒,哪怕只让自己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