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丈请林秋风与自己坐在蒲团上,老方丈低眉垂首,手中念珠不停的捻动,开口说道:“武瀛人自占领霍山,就在此霍山之巅修筑了工事建设了兵营,并侵占了大殿僧寮,只留下这座塔院供我等吃斋念佛。但是,如此兵荒马乱,俱庐舍寺香烟不在,信众更是远远逃离,造成佛寺举步维艰,连温饱都成了问题。出家人苦修念佛,原本口腹之欲不算什么,但是,未证菩提,始终还是要靠人间烟火活下去,但是此刻,连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林秋风点头,随即皱眉,道:“方丈乃是出家人,但是即便是出家人,也是龙洲子民始祖血脉,武瀛人在此作威作福,连你的僧寮大殿都被占据,而你们居然逆来顺受,岂不知佛陀也有三分火气,像你们这样,吃斋念佛又有何意义?”
老方丈不动声色,看了看林秋风,叹气道:“施主所言虽然是一时激愤之言,却也不无道理,出家人本不想沾惹红尘,却又离不开红尘,自顾修身而不顾天下大义始终归入小道,我等未证大正圣果盖因只顾自身修持而忘记了天下,佛曰普渡救世乃是大修行。但是,施主却不知我寺百十僧众何以逆来顺受而不反抗?”。
林秋风看着老方丈,问道:“为何?”
“不瞒施主,贫僧等之所以逆来顺受,是因为武瀛人以霍山十万百姓为人质,使我等不敢稍有不从,菩萨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等在此看似清修,实则如在地狱一般煎熬,施主不见,这霍山上几万人的供养皆是来自霍山百姓,城内百姓时刻高悬利剑,贫僧等实在也是无可奈何。”
林秋风愣住,他估计过武瀛人的无耻,却没有想到武瀛人会如此无耻。
林秋风慨然道:“越是这样,这武瀛人越是留不得,哪怕是血流成河,也要把这些武瀛人彻底消灭,不然,逆来顺受,只会日益助长无影人的嚣张气焰,不想做贱民,不想被当做人质,就应该起来反抗,一味委曲求全,还有没有一点龙洲人的热血?本将军此次决意攻打霍山,就是要将这些武瀛人彻底消灭,就算有所牺牲,也在所不惜,不过,”,林秋风看着方丈,目光灼灼,“方丈被武瀛人胁迫在此两年了吧?就算方丈乃是方外人士,对武瀛军在此山顶的布防也应该有所了解,方丈总不会连这一点你们都做不到吧?”。林秋风看着方丈,有些生气,有些瞧不起这些只顾自身修行的出家人。
方丈面红耳赤,知道林秋风话中含义,小声说道:“将军莫怪,贫僧这就将所知之事细细道来,供将军参详!”。
老方丈将武瀛军在山顶上的部署情况仔细告知了林秋风,林秋风心中了然,他不怕别的,就怕那个炮阵,还有西山上那边的情况也不甚了解。
老方丈说道:“西山那边和这边情况类似,但是西山离霍山城距离较远,哪怕是火炮也够不着,将军只需派一上将军将西山下山的道路堵死,西方那边当可不足为患,只要解决了东山和霍山城内的武瀛人,西山那边孤立无援,将军要拿下它倒是很简单的事情。”
“对于那个炮阵,武瀛人防范极严,不要说上山的路有重兵把守,一旦将军有所异动,上万兵士手中的火器火箭就算是将军这样的修为也断难抵挡,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寺一百多僧众倒是可以帮助将军!”,老方丈平静说道。
林秋风看着老方丈,疑惑问道:“方丈有何妙计?”。
方丈拱手道:“将军,本寺僧众之所以逆来顺受,是因为没有遇到将军,没有看到机会,今日将军来此,机缘也就到了,本寺僧众绝不是一般的僧众,习文练武,修为高深者也有二十多人,老僧虽然不如将军这般神武,但是对付留在这山上的武瀛武修倒是有些胜算,将军可将这炮阵交给贫僧,贫僧再为将军打开山道,凭借将军之能,这东山之巅落入将军之手也不算太难!”
林秋风听到此言,感到自己刚才对方丈很是无礼,于是站起身弯腰行礼,道:“在下向老方丈道歉,刚才的孟浪还请方丈不要挂怀!”林秋风说的极为真诚。
方丈神情有些凄婉,苦笑道:“贫僧真的希望,这一仗打完后,霍山的百姓不再被威胁,我俱庐舍寺平安,香火不绝,更希望将军早日将武瀛人赶出龙洲,还龙洲百姓一个太平,阿弥陀佛!”
林秋风在此俯首称谢,身化青烟,飘然无踪。
老方丈端坐内室,看着林秋风无声无息消失的影子,一声长叹:“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人啊,最难以发现的是自己的本心,我辈修佛,却执着于修,没有将内心融入于大道,反而是这位将军,本心若此,始终不改,这才是真正的修持啊!”
“唉!”,一声长叹,在内室深处传出,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师侄一心如此?可知千年古寺,有可能因为你的这一个决定而毁于一旦,你可下得了决心?”。
“师叔!”,方丈向深处虚无行了一礼,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既然一切皆为虚幻,这寺院,这武瀛人,甚或是这僧众岂不也是虚幻,尘归尘土归土,让这些虚幻的东西都变成虚幻吧,师叔已经接近大道,难道还是看不穿?”。
“唉,终归是大道不成,眼中所见,山始终是山,也罢,你竟是比我悟得透彻些,随心而行吧!”,那声音越发缥缈,似乎一瞬间飘出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