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参加朝廷选拔勇士的比武,骑着马、穿戴着盔甲“得得”地去了沙场。所有的武士都被他挑下马去,所有的射手都败在他的手下。一伙世家子弟闹着给他庆贺,他喝得酩酊大醉,一宿未归。母亲坐在厅堂里等了他一宿,当他回家时,喝令他跪下,告诉他决定给他找一个媳妇。母亲温茹地道:“以后照顾你的事就交给你的媳妇。我40多岁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你,现在你已经16岁,随时都要上战场为朝廷打拼,我已经没有精力照顾你了。”他大哭着拒绝娶媳妇过日子,发誓要永远陪伴着母亲。母亲很生气,几日没有理他,直到半个月后他真的被征召上了战场才与他说话。半年后收兵回朝,回家时母亲正在厅堂里等着。他给母亲磕头,母亲快乐而疲惫地笑了,接着便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家里的老仆告诉他,他出征之后,母亲再也没在卧榻上睡过,每天夜里在经堂通宵给他念经祈福,他家的亲戚都来劝她,没有一个人劝动了她。
“母亲多次交待我,在她仙去之前一定要娶上媳妇。我答应了母亲这个完全合情合理的要求,并且还告诉了她我已经有了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母亲很高兴,唱起了很久没有唱过的儿歌。她一直在给自己的儿媳做一件绣一万个福字的锦袍,已经绣了差不多一半,她告诉我最迟今年底就可以绣完。她给我看了用金线绣的袍子,每一个福字都有不同,每一针每一线都极具章法,简直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母亲还说,等媳妇娶进门,她下一步要给她的孙子或者孙女绣一万个福字!然而,我的母亲她……”长孙晟说着,大声唱起了悲壮的《击鼓》。唱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句时,晕倒在地。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玉儿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一句,早已经泣不成声,竟然无力扶起长孙晟。她只得呼唤苏夔,没有想到来的是饕餮。饕餮舔舐着长孙晟的脸颊,“喵呜喵呜”地不停叫着,一直到长孙晟醒来。
这一段时间饕餮的状态不甚稳定,有时连睡整日,怎么也叫不醒来;有时12个时辰精神抖擞,一次捕捉十几只野兔。
玉儿一见到野兔便想起玉兔,虽然玉兔是狐,而且是一头长着漂亮的白色毛发的狐,但玉儿总认为所有的野兔,无论是灰色的还是杂色的,都是玉兔的亲人。
玉儿告诫饕餮不要再抓野兔。
饕餮是不抓野兔了,竟然跑到附近村庄里去抓牛犊。
方圆百里的村庄都在找牛犊,玉儿急得不行。长孙晟整日昏昏沉沉,给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苏夔整日里cǎi_huā惹草,招蜂引蝶,也喊不动。只得自己将10多只牛犊串在一起赶下山去,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送到门上。挨了不少白眼,听了不少闲话,不敢接腔,一言不发地听任村民数落。
后来,苏夔告诉她,他也许能治好饕餮的毛病。他早就瞧出,饕餮之所以不正常,是因为它的耳朵里经常会响起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命令它做甚么不做甚么,还命令它离开长孙大夫。饕餮一只在与那个声音抗争,所以行为举止反常。
苏夔很有把握地道:“要断根的话须得找他爹爹,如果暂时对付对付,我有一个简单易行的法子。”
其实不算是一个治疗的法子,苏夔给饕餮做了一对耳塞,每到子时便给饕餮戴上。因为他注意到,每天子时到辰时,正是那个声音频频出现的时段。
这个方法简单有效,饕餮果然好了,变回了原来那个很有理智同时活蹦乱跳的饕餮。
玉儿陪了整整7日后,决定下山去完成自己身负的重要使命。
鉴于长孙大夫远没有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醒来,饕餮的毛病也并没有断根,玉儿放出信鸽,招来几个隐卫,命他们保护长孙大夫,兼顾监视无量宗的动向。
临走前,她默默地瞧着这个曾经俊逸fēng_liú而又有点冷酷的男人,心中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感。说实话,每当自己软弱时,她总把长孙晟当做李温,撒娇任性,想说甚么就说甚么。而他几乎就是李温,理解她说的一切,原谅她做错的一切,娇宠她任性的一切,始终温情脉脉,儒雅而宽厚。
玉儿好几次在梦中醒来,一抬眼瞧见睡在茅庐最外面的长孙大夫,忍不住呼唤:“李郎,李郎。”直到长孙晟翻身而起,关切地问她:“怎么了,难道又做噩梦了吗?”方醒悟自己在终南山,不是在江陵,更不是在长安。
她之所以决定下山,除了身负重大使命,同时也想让自己好好理清情感的头绪,以免酿成大错。
长孙晟听到玉儿要走,没有说甚么,但在他的心中痛苦早就滥觞开来。
他紧咬着嘴唇,担心自己一张口就会大哭。所以玉儿说了许多,他一味地点着头,没有回答一句。
玉儿在他手里塞了一袋金瓜子,便急忙起身出了茅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