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傻又傻又疯,蛮不讲理,逮谁打谁的名声,很快就在矿机一村传播开来。
这也是张顺才家两个儿子,再加上他婆娘,四下里广播的功劳。
但一般老百姓,心里还是明镜似的。自大傻在村里打扫卫生以来,街道是最干净的。
他从不偷懒,街上没有垃圾,没有掉下来的树叶,水沟也再没有被堵塞过,污水在街上横流。就连公厕,也比以往干净了许多。
这孩子心地不坏,从不欺负老实人。
你不是故意去找人家的麻烦,把人家逼急了,人家会打你呀?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和他一块扫街的邵玲怎么不说他坏呀?姜姨那么厉害,不吃亏的一个人,为啥不说他坏,还管他吃,管他喝?
你们张家一向仗着自己男人当副主任,横行乡里,蛮不讲理,占别人便宜,粘公家便宜,这下碰到对手了?活该!
姚远还真不坏,对他好的人,他会真心对人家好,他这也是在替姚叔报恩。
一个缺心眼儿的人,天生老实木讷,在那个缺衣少粮的年代,能够平安活下来,还有了工作有了家,没有那些实心实意照顾他,对他好的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这年快过年的时候,他去火车站干搬运工,已经挣了十五块钱,加上单位发的四块五毛钱的过年钱,他手里就有了十九块钱五毛钱。
他跟姜姨说,这十九块五毛钱,就不给姜姨了。他要用这个钱,给抗抗和美美买点过年的礼物。因为抗抗来信说,她过年要回来了。
他去火车站干搬运工,是无法瞒过姜姨的。因为买粮食的时候,姜姨就会发现,他的定量变成四十五斤了。
姜姨除了心疼,就是感动。
孩子懂事了,知道自己挣粮食吃,不给别人填麻烦。他的爹妈如果活着,知道大傻这么懂事,心里该是多么欣慰呀!
开始的时候,姚远去火车站干搬运工,姜姨也是不放心,曾经偷偷跟着他,在一边看着。见姚远力气比那些壮劳力还大,也知道使巧劲,知道偷懒,不卖死力气,也就渐渐地放心了。
这时候,她心里已经坚定了大傻并不傻这个概念。等姚远提出来,要给抗抗和美美买过年的礼物,姜姨就更坚定了心里那个念头。
孩子知道感恩,就恰恰证明孩子一点都不傻呀。
她就对姚远说:“大傻啊,你攒点钱不容易,还是自己留着花。另外呀,你每月的工资,姜姨也替你攒着呢,等你大了,好替你说媳妇用。”
姚远就摇摇头说:“姨,不用。我就是,想知道,给抗抗,美美买啥好。”
姜姨说:“这市面上能有啥呀,有啥也得要票。还是你自己攒着吧,别有点钱就烧的你不知干啥好,不许乱花钱!”
姚远就知道,从姜姨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一共十九块五毛钱,估计也买不了多少东西。姚远干脆就抽空自己坐车去了市里。市里商店多,没准儿就能买着稀罕的东西。
这个时代的市里,跟姚远那个时代是完全不一样的。一共两三条街道,再往外就是农村的庄稼地了。
商店大的就两家,第一百货商店和第二百货商店。一个在市中心,一个在市区北面的火车站那里。
他干脆就去了第一百货商店,就那里最热闹。
他还从来没有在这个时代买过东西。等他进了商店,不仅大吃一惊。原来这个时代的东西,不是论几块钱,而是论几分钱的。
鸡蛋,二分五一个!糖果,五毛一斤,还是牛酥的!花布,最好的三毛七一尺!
我滴个天!他终于知道,他手里这十九块五毛钱的价值了,还想着买不了多少东西呢!
他知道这个时代买东西要带着购物票,所以,把工作以来发的各种票都带着。
花了五块多钱,就给抗抗和美美一人买了一件这个时代最流行的大暗红方格的厚棉纺布料。
至于为什么这个流行?他当然不懂。是百货商店里卖布的售货员告诉他的,当然还得加上布票。
然后,又花三块钱给姜姨截了一件碎花袄的布料。
反正姜姨自己会做,就让她自己做吧,连抗抗和美美的,一起。
还剩下十一块钱,他不知道再买什么好了。
这时候,楼下在开展销会。他看见了一个家长给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子,买了一双白色的球鞋,是女式的,中间有一根白带子的那种。看看整个商场,也就这双鞋子没有土气。干脆就给美美买双白回力球鞋吧。
白回力球鞋花了三块五。
他记得美美是穿三六的鞋,抗抗穿三七的。两姊妹为这个吵过架,因为抗抗有双三六的军鞋穿着挤脚,美美要穿,抗抗还不舍得给。
买了球鞋,他又看到柜台里有一双黑色的皮鞋,带着个丁字带,是半跟的。这双鞋含了些现代的设计理念,与和它一起摆着的那些这时代的皮鞋,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问了一下价格,是六块五,猪皮的。
我嚓,这么便宜!
于是,他就又要了这双皮鞋。
剩下一块多钱,他留出两毛钱的车票钱来,其余就都买了牛酥糖。
当他带着东西满载而归,回到姜姨家里的时候,姜姨睁大了眼睛,看看他,又看看那一堆放在里屋炕上的东西,说不出话来了。
“你这孩子,你怎么回事你?我让你攒着钱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以后再发钱,都给我上交,不许自己拿着!”
大半天,姜姨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