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方公子,要不要我帮你?”小岳伸长了脖子朝锅里看。
要不是看到一旁干净的布上还放着一小摞锅贴,小岳怎么都认不出锅里那黑乎乎的东西是啥。
实在看不下去方铮这么糟蹋食物,小岳开口。
这是自家老娘跟媳妇的一片心意,方铮没把握能下一张锅贴不会糊,只好朝小岳点头,“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这罐子里的是汤吧?”小岳瞅着一旁放着的陶瓷罐,说,“热好了锅贴我再帮你把这汤热热吧。”
“好。”
方蒋氏这回舍得在蛋花汤里放鸡蛋,又在蛋花汤里放了些面疙瘩跟葱花,刚打开封口,一股香味飘散出来。
小岳肚子咕噜叫了两声,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太,太香了。”
他工钱不算多,平日也舍不得吃鸡蛋。
“无碍。”方铮温和地笑了一下。
就在这一刻,方铮意识到,小岳不过还是个孩子,防备一个孩子,他心底难得有些内疚了,再看向小岳时,笑容就真诚许多。
小岳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学会做饭了,他手脚麻利,很快热好了锅贴跟蛋花汤。
“那,那我就走了。”小岳热好了饭,跟方铮点点头,飞快地跑了。
方铮将蛋花汤全部盛出来,勉强有五碗,他跟方大郎一人一碗,剩余的给了陶大夫跟小岳他们分着吃了。
没有娘子在身边,方铮胃口都不如以往好了,勉强喝了一碗蛋花汤,又吃了半块锅贴,洗了手,回了前厅。
内室,方大郎正红着眼跟方老头絮絮叨叨的说话,方老头脸上僵硬,连绝望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只是在看到方铮进来时,瞳孔鼓动了一下。
方大郎急忙握着方老头的手,凑到方老头跟前,“爹,你是不是想跟三郎说话?”
说完,他转头,朝方铮招呼,“三郎,你快过来,爹有话要跟你说。”
说完,就想松开方老头的手,让出位置。
方老头急促地张嘴,很想开口拒绝方大郎的提议,可除了又流出来的涎水,他再无法做出其他动作。
“大哥,蛋汤还有,你去后院喝一碗。”方铮并没上前,他站在门口,淡淡地开口。
“不用了,我来之前喝了两碗。”
“晚上还需要熬夜守着,不再吃些会饿,我把汤盛出来了,若是不喝,明早怕是要坏掉。”方铮又劝。
听了最后一句话,方大郎起身,“行,那我喝一碗去,你跟爹说说话,爹想你陪着他。”
方铮扯了扯嘴角,没回应。
等屋里再剩下两个人时,方铮慢慢走到方老头跟前,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他看着无法言语的方老头,“爹,我知道你怪我。”
啊,啊,啊。
方老头恨不得跳起来,狠狠打一顿这个看似温和,实则反骨的三儿子。
“若不是爹越来越过分,何至于到此地步?”方铮叹口气,“是儿子的错,儿子知错,希望爹能给儿子一个恕罪的机会。”
方老头瞳仁又凸了凸。
“儿子会找人照顾爹的后半生。”方铮保证道。
若是方老头此刻能开口,他定会破口大骂,他不稀罕,他只想好好的说话走路。
方老头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会有今日,他一早就跟方蒋氏和离了,三个儿子他要大儿子跟二儿子,至于方铮,跟方蒋氏有多远滚多远!
当然,这些如今都成了方老头的臆想。
放心不下方老头,方大郎几口喝完了蛋汤,又随手洗了碗,匆忙回来。
“三郎,你身子不好,要不你回家吧,这里我陪着爹就成。”方大郎看看天色,现在出去,应当还能雇到牛车。
“我跟大哥一起守着。”方铮拒绝,视线从方老头身上收了回来,对方大郎说,“大哥白天忙了一天,定是累了,你先去睡,后半夜再换大哥守着。”
“我不累。”方老头成了这样,方大郎也没心思睡觉,“还是你去吧,夜里有些凉,你别再外头呆着,早些去休息。”
方铮身体才好些,方大郎怕他熬夜后,身体反复。
“那我去睡一会儿,大哥记得叫我。”得了方大郎的同意,方铮转身去了后院那个他跟冯轻曾今住过的屋子。
躺在床上,身边没有熟悉的温度跟呼吸,方铮没有丝毫困意。
他手朝胸前探去,再拿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方帕子,帕子上绣着青竹,清雅脱俗,就着月光,方铮定定看着帕子,脑中是自家娘子或嗔或喜的模样,方铮心软成一片。
此刻,冯轻如方铮一般,躺在家里的木床上,自打来到方家,这还是头一次两人没有同床共枕,冯轻伸手,摸着平常方铮躺着的地方,有些难受,她低声喊了声相公。
自然是无人回应。
长长叹了一声,冯轻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不知躺了多久,她豁然睁开眼,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冯轻心思不深,很少有失眠的时候。
透过窗纸,看向外头,朦胧的月色打在窗纸上,更显得月色清凉,人孤单。
看来今夜是睡不着了,冯轻索性起身,点亮油灯,坐在方铮平日里坐着的位置上,拿起方铮常看的书,认真读起来。
更深露重时,冯轻揉了揉额头,脑子有些胀痛。
扣扣扣。
正捏着太阳穴,冯轻动作一顿,望向窗外。
扣扣扣。
声音不大,吵不醒熟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