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严州境内的纷乱已经持续了半个月,高中和调动严州大营八千铁骑昼夜出动,连着拔除了严州境内五六个山头的山贼,贡银的动向仍然不知所踪。
陈军又在蔡国的虎跃关和九曲关前带兵示威袭扰,把恐吓和嘲讽等技能统统用了一遍。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靠不住,敌人的嘴更靠不住。
高中和几天前才在关前发下誓言,一年之内绝不进攻九曲关。
他却派出小股骑兵企图从小路突入曲门地区,林祈年在此地早有防备,设下陷阱和工事,双方发生了小规模冲突,激战后陈军百余骑逃窜。
林祈年下达了两个月的禁严令,不论是过往客商还是朝廷使节,一律不得出入。陈军派奸细渗透进曲门的路也被堵死了。
高中和能够等两个月,甚至是更长时间,但陈国皇帝等不了。
就在整个陈州乃至广元的官员们惶惶不可终日之际,安坐在陈都大梁皇宫的皇帝震怒,颁下了圣旨。
皇帝的处置还算仁慈,骁骑将军高中和就地免职,贬做了一个小小的执旗手。广元节制使冉秋也受到牵连,官降两级贬为严州刺史,兼任骠骑将军,统领严州大营。
林祈年知道,九曲即将迎来最危险时刻,来自陈国的名将冉秋,是这个时代最闪耀的将星。
他初出茅庐,自知无论是在心性,还是临战经验上,都远远不及这位大陈武侯。
陈军换将消息传来的这两日,林祈年夙夜不怠,责令下属巩固关防,日夜加强巡防,披星戴月站在城墙上,关注着来自对面严州大营方向的一举一动。
冉秋执掌严州后的第五天,亲自光临了九曲关,身边只带十三骑将,包括被贬做小兵的高中和。
他策马立于距离九曲关二十丈远的丘垄上,身上只穿青色文士服,连冠冕都没有戴,发髻紧扎铜钗,身后十三骑静声凝立面色肃然。
林祈年已三天三夜没有卸甲,抱剑躺在木板床上闭目养神,厅外周处机掀开帘幕,透进夕阳残影照亮他半个脸颊,另一面却是阴翳黯淡的。
他猛然提剑从床上坐起,把周处机吓了一跳。
“讲事情。”
周处机恍惚了一瞬,才拱手说“陈军有十三骑孤身抵近关前,里面好像有重要人物。”
林祈年的眼睛顿显幽亮,他提剑从议事厅走出,站在城头向下俯视。
他并不认识这位大陈的一代名将,但并不妨碍他从这十四人中,一眼将其认出。
残阳在铺在名将冉秋的身后,把他身体的轮廓勾勒出金色边缘,一缕青髯垂在胸前,在风中飘逸却无苍黄感,这是勃发充满生机的嫩草,黑得发亮。
他抬头注意到了林祈年的目光,两人之间相隔二十多丈,按理说只能分辨出人脸和身影,但双方仿佛都能够看到对方的眼眸。
容晏和周处机站在林祈年身边,他指着城墙下的对手说“那个人就是冉秋。”
两人点点头并不惊讶,拥有锋芒的人会灼伤他人的眼,名将冉秋更是亮星一颗,想隐藏自己都难。
两人默默地点了点头,如雷贯耳之余还深感压力倍增。
冉秋嘴角溢出一丝微笑,指着城头上对高中和问“中间的那个,就是林祈年?”
高中和默然点头,丢失九曲关算是他军旅生涯的污点,也幸亏恩师没有计较,还主动向朝廷推举他做了严州骁骑将军。
“很年轻,能在你高中和手中夺下九曲关,本事不小,前途不可限量。我年轻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能耐。”
高中和垂着头说“中和骄傲大意,以为周国无将,才让此人钻了空子。不过他可不像恩师这样沉稳,将来也未必有恩师这样的成就。”
“你终究还是骄傲啊,”冉秋轻叹说道“不要小看站在你面前的任何人,也许他们将来就会变成你的劲敌。”
“这个林祈年,就是劲敌。”
冉秋身后有一员小将,正是乐忧,看到城墙上的林祈年和自己年纪相当,却得到了叔父冉秋的陈赞和忌惮,心中颇有些不服气。
“叔父说他是劲敌,高将军怀疑他劫走了贡银,这样的人就应该尽早灭掉。忧儿向叔父请战,愿意带两万兵马攻克九曲关,将这林祈年的人头献于叔父。”
冉秋微微侧头,调侃地笑道“哦,这边儿还有个更骄傲的。”
“行军打仗,不能凭一时意气,就算不刻意追求天时地利人和,也需要谋定而后动吧。”
冉秋指着北方旷野说道“如今秋冬之际,万物肃杀,不适宜行军打仗,况且今年严州米粮收成不足,百姓过冬储备不易,不可再起战端。”
“还有,”他抬手指向高中和“这贡银不管是山贼所劫,还是虎跃关蔡人所为,还是眼前的林祈年干的,都不要再大张旗鼓地追查了。这一个月来,严州大营连番出动,耗费钱粮无数,倒是把严州的大小贼寇清了个干净,可也使百姓不宁,深受其害,得不偿失。”
高中和闷闷地说“可皇上那边儿,总得有个交代吧!”
冉秋爽朗一笑,反问他“你真的以为,皇上会计较这三十万两银子?”
“在皇上的眼里,这些银子都比不上那二十位被戕害的美人,更比不上遇害的八百健儿。”
“我大陈幅员辽阔,国土富庶,一年赋税收成何止千万两银子,岂能在乎区区三十万两?向周国索要贡银只不过是疲周之计,逐减彼势,使我缓增。周国气数日渐消亡,我大陈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