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都繁华的街道尽头,一辆马车拐进了孔雀巷,在窦府的后门停下。赶车小厮迅速跳下车,握着门环轻敲了两下。
门打开后,他牵着马车进了后院,栓在了马厩旁。
他无心去看后花园里荷塘的景致,直接穿过假山和竹林,从汉白玉拱桥上穿过,来到了后院正堂。
“窦公,出事了。”
正堂的大门打开,两名婢女推门而出。小厮走进去跪在地上,从身上解下褡裢铺开,把两封誊写的信件双手呈上。
武安公窦信伸手接过,看完之后将信纸重重地拍在桌面上:“钱朗稚子,害人不浅,谁让他这么干的!”
发了一通肝火之后,窦信才连忙问道:“上疏原件在哪儿?”
小厮连忙低下头,底气不足地说:“原件被送往九曲关,林祈年怕是已经看到了。”
“混账!我养你们有什么用,连一封奏疏都拦不下来!”窦信雷霆震怒。
小厮跪地把头压得很低,额头接触到冰冷的地面,气息也敛进了肚子中。
“这样的奏疏钱朗已经发过一回,这是他第二次上奏朝廷告发林祈年。”
“什么!”窦信惊得瞠目结舌,口中不停地大骂道:“混账!他简直是混账!”
“窦公,”小厮斟酌着词句说:“亡羊补牢,犹未迟也,为今之计要赶快给钱通写信,问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再想办法补救。”
窦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双手负于身后,皱着眉头想了半响。
“在外面等着!”
他心中已经有了措辞,快速走到书房,铺开宣纸压上镇纸,提笔书写,字迹也比平时潦草了些。
写好之后搁到一边晾干,又拽着胡须想了想不妥,提笔在后面又加了几个字。
小厮负手在外面静候,听到门响慌忙转过身,窦信将一条手臂伸出,食指和中指夹着信封递给他。
“叫人快马加鞭送往安曲县,要亲自交到钱朗手里。要快!”
小厮把信封揣进怀中,低着头匆匆从廊桥上走出,和一个穿着粉色裙裳风姿绰约的美人打了个照面。
小厮连忙低头,抱拳行了个礼:“三小姐。”
窦云嫣侧身回过头来,耳垂上珠翠与肌肤相映生辉,冷着脸问他:“我在府上怎么没有见过你?”
“启禀三小姐,小的常年在外公干,很少在府上逗留。”
小厮的气息不稳,低着头不敢看她。
“行了,走吧。”
小厮紧着步子快走了两步,肩膀擦着竹枝摇曳,被参差的叶子挡住,消失在竹林深处。
……
陈六玄沿着河畔快走,腰间的刀鞘划拉着蒿草。
离营地百米远有一排木房子,凡是有家眷的军官都住在这里,避免与营中士兵混居。
他来到管崇豹所在木屋,贴在门上偷听了片刻,里面静悄悄,没有任何声音。
陈六玄顿觉乏味的很,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谁!”
陈六玄放大声调:“是我!”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管崇豹说道:“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屋里光线很暗,只在角落里点了一盏油灯。管崇豹穿起衣服系好腰带,伸手把麻布片覆盖在女子的身上。
他走出木房,转身用一把黄铜锁把门锁住。
房间内静谧漆黑,女子的半个肩头躺在床外,黝黑的眸子带着夜的色泽,她的长发像青色瀑布垂下,脸颊有晶莹的泪滴流淌。
她眼睛望着上方,一丈高的地方有巴掌大的小窗,只有一束光明透射进来。
陈六玄和管崇豹沿着河边往回走,他手拍着管崇豹的肩膀说:“你小子好运道,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管崇豹略微羞涩地笑笑,随即正色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主公有令,叫我们找个良辰吉日,进安曲县城,把钱朗宰掉。”
“谁是钱朗?”管崇豹问。
“安曲县令。”
“干这种事情,怎么还需要良辰吉日?”
“我也不知道。”
“好,那就明天动手。”
第二天下午,十几名商贩推车进入安曲城,他们进城后,并没有着急摆摊售货,而是入住了一间废弃的民房。
星夜降临,民房内嘈杂骚动起来,十几人全都换上了夜行衣,黑布裹脸,沿着房后面的小巷依次窜出。
这些人潜伏在县衙对面的一处房顶上,眼珠盯着几处房屋内的明暗烛火。
钱朗手握着火把走到县衙门口,他们连忙在屋脊后面弯腰低头。
“都三更半夜了,他出来干吗?”
“不知道。嘘!”
一辆马车从街道尽头驶来,停在县衙门口。钱朗走上前去,把火把交给车夫,车厢里爬出两个女人,他伸手将两人搀扶下来。
“夫人,莲儿,路上辛苦了罢。”
小妾抿嘴说道:“莲儿倒是不辛苦,只是夫人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快快扶夫人到房中休息。”
车夫对钱朗拱手说道:“县令大人,我们在路上遇到了窦府的信使,他要我把这封信交到你的手里,说是十万火急。”
钱朗把信攥到手里,缓声安顿车夫:“把车赶到院里,在偏房中好生休息吧。”
县衙中砖石道路坑洼不平,钱通举着火把在前面引路,小妾搀着夫人在后面蹑步慢行。进入厢房后,他挨个把油灯点燃,亲手把脸色蜡黄的夫人扶到床上。
“莲儿,你也赶紧休息吧。”
钱朗还惦记着窦府送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