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年在马上打了个喷嚏,夜间湿气寒重,他的铁甲上已经结了一层寒霜。
管崇豹打马接近,探过头来问“主公,要不然就地扎营休息一下。”
“不可,夜里寒气重,躺在地上损伤身体,命令士卒加紧赶路,这样才能抵御寒气。”
管崇豹回头看,星星点点的火把簇拥着排成长列,空气中湿雾太重,连火苗的跳动都黯淡了许多。
他打马跑到队尾,大声催促道“大家快走两步,走得发热了才能不冷。”
赵独提着狼牙棒在前方开路,他那只独眼亮得很,不用火把照明也能看清路况。
晨曦逐渐到来,前方的路被染上了色泽,林祈年搓了搓僵硬的手,拽着缰绳下马,对众人说道“暂停前进,就地休息,注意安插好岗哨。”
兵卒们纷纷钻进了林中,将兵器摘下来当做枕头,扫去沾满霜花的浮叶,就地躺卧。
下午时分,队伍再次开拔上路,林祈年命一部分兵卒换上百姓粗布服,拽着两辆牛车远离队伍走在最前面。牛车上放着两个空箱子,里面塞满稻草,装成车夫的兵卒慢悠悠地赶着车。
他让兵卒扮作客商当成诱饵,等于是钓鱼执法,想吸引一波山匪,让手下人的刀枪开开荤。
可能是客商们的扮相太假,只引来几个提着锄头镰刀的农夫,也装腔作势地喊着此路是我开云云,结果兵卒们刚从车底下摸出钢刀,这帮农夫便一窝蜂四散而逃,让兵卒们大为光火。
两日后队伍到达徐县县城。
……
县城的夯土墙外,县令蜡黄的脸和背景土墙是同样的色泽,身后跟着几十名县勇,还有几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瘦弱乡绅,把手都捅在长袖中。
“来了,来了!”
县令抬手眺望,只见崎岖道路的转弯处出现了一支队伍,最前方三名将领骑在马上,紧接着是两百人的骑队,后方有长枪兵和刀兵,弓弩手夹杂其中。
这支八百人的队伍逐渐朝土城接近,县令和乡绅们的脸上涌起狐疑异样之色,不是说九曲关大军吗怎么才这么点儿人
等到林祈年的马蹄踩在他们面前的黄土上,县令连忙带着众人跪倒“下官胡角率徐县父老叩见总镇将军。”
林祈年攥着马缰冷淡地点头“行了。”
县令刚站起来甩着袖子拍打膝盖上的尘土。
“进城,”林祈年已经绕过他们,带着队伍从土拱门下进入了县城。
县令胡角和乡绅们错愕不已,几个老者围上来窃窃询问,胡角甩起袖子板着脸说“别多问,跟着!”
众人只好簇拥着县令跟在队伍后方进城。
林祈年抖搂着马缰走在县城中轴主街黄土道上,目光望去皆是残破土坯墙,有几个孩童在街口玩耍,被大人连哄带吓叫了回去,百姓们躲在墙壁后方窥探,投来的目光却有几分敌意。
他在县衙门口下马,大步走进大堂内,把铁盔摘下来扔到堂桌上,将令箭壶和笔架都震了下来,散落在了地上。
他揉了揉身上发酸的筋骨,坐在一旁录事的椅子上稍息片刻。
胡角紧赶慢赶追到县衙中,把散落的令箭收拢起来放回堂桌上,笑容恭谨地对林祈年作揖道“没想到林总镇出兵剿匪首站就设在本县,身为徐县父母,胡某倍感荣幸,徐县父老乡亲感恩戴德,特意备了一桌酒席为将军接风。”
“不谈这个,先说正事儿。”林祈年翘起了二郎腿“你给我听好了,运送粮草的辎重队伍马上就要来,给我在县城中安排一个空地屯下来。还有我这八百弟兄,在城里找些遮风挡雨的民房居住,不成问题吧?”
胡角为难地抓了抓脸腮说“找个空地囤积粮草倒没问题。可找房子实在是为难了,县城中能住的房子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实在……”
“这个我不管,”林祈年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县衙门口滴檐下,探头左右看了一下。
徐县县城也算当得起穷乡僻壤,整个县城中砖木结构的建筑就只有县衙,别的地方全是土木房子或茅草屋,残破的土墙高低不平如同丘垄。
“果然是穷山恶水才能出悍匪,凤西五县最属徐县贫穷,也最属徐县匪患严重,治下百姓贫困如斯,你这个县令难辞其咎。”
“哎呦,林将军,下官实在是冤枉。”胡角黄着脸辩白道“徐县穷困由来已久,非我一人之过,这地方儿山峦叠嶂,百姓没有耕地,如何能不穷。”
“也罢。”他说“不要你准备完好房屋,没有屋顶也可,只有三堵墙也可,哼,两堵墙之间的夹角也可。”
“这个有,这种断墙很多。”胡角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
时日已近中午,林祈年亲自去验看左毅卫辎重送来的粮草,军卒们将粮食和稻草围成了粮囤和草垛,并在上方加盖了茅草顶。
左毅卫辎重兵们扔下粮车,仍原路返回丰县,再有十数天就是过年,他们可不愿意窝在这穷乡僻壤过苦日子。
胡县令肚子饿得咕咕叫,耐着性子等林祈年点验完粮草,再三邀请他去赴接风宴。
林祈年暂时无事,也不好驳了一县乡绅的心意,便领着管崇豹和赵独前去县衙。
县衙后堂的正厅内摆了两桌酒菜,桌上鸡鸭鱼都有,荤素搭配别具一格,能治出这样两桌丰盛的酒菜来,徐县怕也算是掏出家底了。这不禁让林祈年怀疑,他们是借给自己接风的名头大吃大喝。
县里的乡绅们坐了一桌,县令、县尉、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