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双眼洞明,恍若隔岸观火,虽然有事后诸葛亮之嫌,但分析极为独到。
“我的看法偏偏与大人不同,要说失策并非源于用人。当初陈兵叩关入周,整个凤西沦陷。如果属下所猜不错,这是太师借外敌来清除朝廷宿敌的借刀杀人之计。可太师不知是残酷无情,还是根本没有想过。他清除的不过是十几名窦党旧贵大将,却要搭上几十万凤西百姓!九曲关久经战阵的万余将士!凤西城上三万多左毅卫饶勇!越丰仓的百万石存粮,凤西平原上被铁蹄践踏的稻田。一年多来凤西各县十室九空,盗匪横行!”
“这一年多来陈光耀剿匪屡屡受挫,是他无能吗?非也!昔日的左毅卫何等精锐,皆为百战老兵,你再看陈光耀领的是一帮什么人!各卫裁汰出来的老弱,囚徒、贩夫组成的乌合之众。那林祈年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九曲关总镇,但他眼光却足够毒辣,能看出朝廷的孱弱,孱弱到连凤西都无法兼顾,孱弱到一个拥兵万余的边关总镇都需要去拉拢妥协,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太守李顺章和这位幕僚的关系颇为亲厚,听到他的这番扼腕激昂陈词,连忙走出中堂门外左右看了一下,关紧中门溜回到他身边劝道:“子政老弟,你刚刚这番话,在我府里想怎么说都可以,但千万别到外面说,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到,不但引火烧身,而且祸及家人。”
姚子政双目沧然地望着前方,昔日的种种雄心和今日的不得志,都随着刚才那番话飘向了藻井,随后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大人,你放心,子政再也不是昨日那个年少轻狂的子政,碰那么多次壁,也该碰醒了。如今我心灰意冷,只愿在大人麾下出谋划策,了此残生。“
李顺章扶着他的肩膀,宽慰道:“子政,我知你少年时便胸怀大志,只不过是时运不济,况且你还年轻,说不准还有出头之日。”
“大人,迟了。”姚子政喃喃地说道:“不止是子政迟了,连大周国都迟了,如若我大周五年内没有变局,仍像现在这样党争不绝,权臣无能,亡国之日不远矣。”
李太守最不愿意听幕僚姚子政这种忧国忧民、危言耸听的论调,连忙转换了话题:“子政老弟,你倒说说看,这林祈年要我在凤西城征丁,是不是欺人太甚,我若是遂了他意,岂不是要惹同僚耻笑?”
“大人,你忘了,江太师遣你来凤西任太守,便是要让你协调多方势力。时无英雄,可使庶子成名,此人是不是庶子还两说。但根据传闻来看,林祈年睚眦必报,你就算不愿意助他,也不要轻易得罪。”
李顺章站起身,把陈六玄送来的银箱打开,将沉甸甸的银锭掂在手中,笑着说道:“你说的对,不能轻易得罪,但也不能答应。子政,你替我起草一封信回给他,就说凤西城内整殇修复,无法征召民丁,他若是想征召的话,就请自到凤西各县征丁。至于各县的县令答不答应,会不会激起民愤,那就不干我的事了。”
李太守攥着银子咯咯笑了一阵,姚子政皱起眉头,但仍旧顺从地摊开纸张,按照李顺章的意思拟出书信。李顺章接过之后,折叠装进信封中唤来小厮问:“九曲关派来送信的人走了没有?”
“没呢,大人,正在门房中等消息。”
李顺章把信递过去:“把这信交给他,让他带回九曲关去。”
陈六玄得了李太守的信,快马加鞭赶回九曲关,交到了林祈年手中。
林祈年正与容晏在工地上巡视,接过陈六玄送来的信打开一看,用二指禅敲着纸张笑了:“成了。”
容晏好奇地接过来,看过之后说道:“他也没答应你在凤西征丁。”
林祈年怡然自得:“我本就没有指望能在凤西郡城范围内征调民夫,只不过把要求提过分一些,好给他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当即对容晏下令:“容晏,你总揽督建九曲关内关的工程,史江和宋横分别监管工程进度和工程质量。
“陈六玄,你跟我召集人手在凤西各县进行征丁,九曲内关要在三年之内建成,至少需要五万人。”
……
大周元嘉七年,三月春,林祈年紧锣密鼓在凤西各县开始征丁,两个月之内共征召壮丁三万人,这对陈军入侵后尚未恢复的凤西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凤西百姓怨声载道。
同年,为了供应数万修关壮丁的粮食,林祈年扩大了屯田的范围,在安曲县开辟荒田三千顷,并且侵占了一部分官田。他一面吸引百姓参与屯田,又调拨一部分壮丁进行耕作播种。
征丁引起了各县反弹,岱县县令向朝廷上疏,状告林祈年不惜民力,强行征丁。越河县令谷云仓为了抵制征丁,亲手执剑带领衙役到守在越河县城门口,与林祈年的征兵队剑拔驽张。
林祈年坐镇在鹿鸣山大营,每日看着列队衣衫褴褛的百姓被列队押往九曲关,这种状况让他处在矛盾与纠结中,且说他一面极力维持九曲军在凤西百姓中的形象,又一面强力征召壮丁修关,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民心,又全部败了出去。
九曲关内关工程历时三年,城墙高达五丈,城宽四十六丈,依靠九曲地区的两座悬崖绝壁而建,城关中的面积仅次于安曲县城。有瓮城和砖石建成的兵营,可容纳兵员两万人。不仅如此,内外关的建设完全借用了九曲关的地形优势。将外关构筑作封闭式城关,通过两侧山体悬崖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