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信使骑马冲到了丰县城墙下,口中高呼:“九曲关大捷!”
守城的兵士不敢怠慢,慌忙打开城门,信使一路打马奔至宣威使大人府邸。下马后快步跑进院子里,半跪在院中踱步的李纲面前,举起信函朗声禀报:“大人,九曲关收复,将军特命我来禀报。”
“这么快?”李纲惊讶了一声,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背负左手右手拿起信函,打开后上面只有两行字:“不负所望,破关复土,叩谢大人发饷救急之恩,将士一心,振发搏命,此役大人当为首功。”
李纲嘿然笑了一声:“这个林祈年,还真会说漂亮话。”
他连忙对跪地信使安抚道:“好生下去休息,好酒好肉款待。”
“我马上去书房中加写书信一封,快马送往云都,向太师禀报,向朝廷禀报!”
李纲大人精神振奋,喜形于色,转身就进入书房磨墨。林祈年能收复九曲关,他这个宣威使大人岂止是与有荣焉,也算是给他的凤西经略填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兴许是完美收官。
姓林的小子虽然胆大妄为,行为卑劣,可偏偏这样的人才能打胜仗,此役算是迁都南撤以来大周军人唯一一次扬眉奋举。
他在纸上洋洋洒洒书写了数百字,在信中谈及了此战的重大意义,相信朝堂之上的太师,也会高兴的。
李纲将林祈年的报捷信叠做一起,一并塞到了信封中,叫来了随行信使,命他骑快马前往云都报信。
……
凤西平原的黄土道上,军阵中马蹄踏踏,扬起弥漫尘土,最前方领军的是新任左毅卫先锋陈光耀。他身穿鎏金山文锁甲,身披红绸披风,胯下骑重枣色战马,远远看上去不像是先锋将军的装扮,倒像是二品的功勋大将。
他的身边是左毅卫监军卞常胜,身穿青紫色官服,此刻抬头挺胸气势昂扬,也算是卷土重来。卞太监身后依然是一客卿高手、十数名策玄卫亲兵的配置,毕竟是江太师干儿子,就算受了责罚,待遇依然是高高的。
陈光耀和卞常胜脸上的倨傲倒是有几分接近,这算是江氏门人共有的标签,二人也臭味相投,惺惺相惜,之间以兄弟相称。
陈光耀手搭凉棚望向远处,烈阳下有身背皇旗的传令信使骑马疾驰而来,他当即向身后军阵下令:“让开官道!”
军阵纷纷向右移动,信使的快马已奔至近前。
陈光耀在马上拱手:”敢问信使报的是何消息?”
“九曲关大捷!”
健马一溜烟儿地飞驰而去,只剩下飘在空中的字句。
陈光耀的脸上稍微有些发涩,扭头去问卞常胜:“攻打九曲关的,可就是那林祈年?”
“没错,”卞常胜懊恼地说:“可惜这样的胜利不是咱江门武将打出来的。”
陈光耀捏着下巴搓着牙齿想了半天,才讷讷说道:“听说那林祈年征兵一万多人,九曲关陈敌才不过七千人,以两倍数量攻城取胜,算不得什么本事。”
“很对,”卞太监举出例子说道:“慕容将军以两卫兵马五万多人守城,被十万陈兵围而攻城,能坚持两个月将强敌拖住,这才是真能耐。”
身后的小将们听得牙疼,但还没那个胆量上前去掰扯。
陈光耀捏着下巴琢磨,突然发出哼哈笑声道:“常胜吾弟,此番我就替你报安曲受辱之仇。”
“怎么说?”卞常胜眼睛泛出光亮。
“陈兵弓强箭快,力大甲厚,又占据九曲关地利。林祈年如今把九曲关拿了下来,必然是损失惨重,他如今剩下的,怕就只有损伤残兵,就算保存了一些实力,也不堪再战。而现在你我的手中,却有七千名各卫精干士卒,趁他元气还未恢复,立刻挥军北上,以支援接防名义,入九曲关将其打乱收编,只要把他拿到咱手里,是死是活由你说了算。”
陈光耀讲得唾沫星子飞溅,卞常胜却感觉不靠谱,那林祈年给人的直观印象是粗野冷酷,但实则很精明,这样的人岂是轻易能被收伏的?
这人也真能胡来,没那个本事去打陈兵,竟然想跟自己人干一仗。
“陈将军,陈兄,太师命你我前来凤西,是为了与宣威使大人联络,维稳地方,巩固凤西城。收编林祈年的事儿,干爹可丁点儿都没有提过。”
程光耀抬头傲然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此番我们驻扎凤西,战乱刚平,满目疮痍,朝廷和太师怎么能预料到种种特殊情况,圣公又怎能知道那林祈年是真的忠心,还是怀有异志不是我江门的人,就不应该放任他蹦跶。“
“嗯”卞常胜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太师是圣人,要标榜自己爱护人才,但是我们作为圣公下臣,必须做小人,把那些心术不正的外人,一个个剔除干净。”
“有道理。”
卞常胜点头之后却讶然,这人很明显是私心作祟,嫉妒心使然,想拔除林祈年占据曲门。也不想想他手里只有七千兵马,竟然想把整个凤西的防务全盘掌在手中,当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上次带两百兵马去收编林祈年失败,结果受辱被当做了笑柄,本能认为陈光耀这次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卞常胜却不会劝谏他,认为陈光耀到曲门去闹一闹还是有好处的,万一他成功了,自己便可以报昔日受辱之恨。不过他还是得把自己先摘干净,免得被这陈大胆牵连,在干爹面前再受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