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九曲关的信报七天前已经到达云都,一封送到了皇帝的御书房,另一封送到了云华台乘风阁江太师的案头。但这奏报就像是泥牛入海,没有音讯了。
朝堂上没有人提起九曲关,江太师把奏报压着不动,是在等待另外一封密信的到来。
三天后四名策玄卫进入云华台,把密信送到江府智囊穆尚的手中。
……
江太师刚刚睡过晨觉,脸上的皱褶比以前更多,他微微侧着身体从绣榻上爬起。穆尚一直静静地坐在旁边椅子上,等到太师醒来才微微欠身。
“穆先生,吾睡了多长时间。”
“启禀太师,足足一个时辰有余。”
“唉,”江太师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睡眠时间越来越短,终究还是老了呀。”
“太师整日忧国忧民,实在是积劳过多所致。”
江太师突然来了精神,抬手轻按暴突的鬓角,扭头问道:“凤西是不是来消息了。”
“对。”
穆尚从宽松袖口中取出一本玄色册子,递到太师手中,并在一旁补充说道:
“陈光耀急功近利,一路直下九曲关,被林祈年埋伏截断。听说他还被请到了关内,有半数兵卒的铠甲武器落到了林祈年手中。”
太师口气略重地哼了一声,把册子扔到了一旁。
“这些个皇亲外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穆尚停顿酝酿了片刻,才又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说明林祈年的确有过人之能,收复九曲关后能保留元气,实是难得。这对他来说是个考验,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
江太师靠在榻上细细考虑,突然侧头问道:“穆先生,吾应该怎样封赏他”
“封赏之事,属下不太懂,但属下知道一个故事,想讲给太师听听。”
“哦。”江太师喜欢这种寓教于乐的典故,侧靠在榻上点头:“讲来听听。”
穆尚咳嗽了一声,开始编造:
“说是有这么一个人,养了一条很凶的狗,但这狗有个毛病,吃的太饱了,就会跑到主人的房间里偷懒睡觉,但是饿的太厉害呢,就会胡乱吠叫,还会乱咬主人。邻居们都劝主人杀掉这条狗,但主人却说,这是条好狗,虽然生猛了点儿,但能挡住外面的窃贼,我只要给他喂恰到好处的剩饭,再栓一条狗链子,便可以高枕无忧。”
这故事没有任何营养,江太师仍旧听的津津有味,点点头说:
“吾明白了,那就给他加一个五品怀远将军的虚衔,依然兼任九曲关总镇,赏金五百两,锦缎千匹。”
江太师脸上的阴郁之色愈浓,嘴角微微抽动着,这是多年颐指气使造成的后遗症。
他口齿不太利索地说:
“管教畜生应当有管教畜生的法子,既然是狼犬,那九曲关就是栓他的狗链子,只要不动不正当的心思,吾有的是骨头让他吃。”
“叫那陈光耀回凤西郡城老实呆着,先把凤西一带的治安维稳了再说。还有,八子卞常胜不要在左毅卫呆着了,派他到九曲关,给林祈年当监军去。去信的时候一定要安顿仔细,让他严密监视林祈年的行止,要时常汇报。”
穆尚微微躬身:“是。”
江太师靠回到榻上,双手按捏着太阳穴,一边说道:
“李纲年岁比我还大,长留在凤西也不是事儿,让皇帝下个旨把他给叫回来吧。凤西太守这个位置很重要,应该派一个懂得谋划的人去,至于人选,穆先生有什么建议”
穆先生点着下巴,略做思虑,好似突然间想起一人,连忙说道:
“属下倒是有个人选,李顺章,此人通达活跃,不迂腐,知变通,能左右逢源。眼下凤西,就需要这样的人来权衡。”
江太师一听这名字,便闷闷地憋了口气,摇头说:“他倒是我江门近臣,但为人贪婪好财好色,这样的人,怎么能用到凤西去”
“李顺章贪财好色是不假,但确实是有能力。若把他放在富庶之地,自然是上下其手,中饱私囊。但这凤西刚受战乱,一穷二白,他就是再想贪,能到哪儿贪去。属下相信,以他的能力,可以将凤西维持在我江门控制中,至少不会受窦信等旧贵染指。”
江太师欣然点头。任用官吏最先考虑的是,能不能把江门一党的权益最大化,至于百姓是否受苦,那都是次要的。
他当即拍板:“来人,写奏折!”
……
从云华台到宫城之间不过三里地,却有专门传送书信的街道和传驿,也有策玄卫兵丁巡逻,岗哨值守。江太师就是凭借这条专用通道,把周王朝的权力中心转移到了云华台。
连云都百姓也知晓,云都官员更趋向于登上乘云阁,皇宫大朝会只是明面上的摆设。
朱雀街两排的柳树已经掉光了叶子,来往的行人也都加厚了衣裳。今年的秋霜来得比较早,清晨的风也带了些许料峭寒意。
街道旁有一座绸缎铺子,铺子的阁楼上窗户常年封闭,只有一扇小窗半开。
窗后站着身穿粗布服的小厮,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半张脸白皙光泽,眯着睫毛盯着朱雀街后被长墙阻隔的无人街。
云华台派出的快马在无人街上奔行,这小厮眼角微微一缩,迅速把窗户关闭,下楼从后门来到后院。
后院门外备着一辆马车,小厮快速跳上马车,挥动鞭子驱赶着往街道尽头奔去。
马车奔去的方向是与云华台遥遥相对的孔雀巷,此处是周国旧权贵的聚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