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膨胀,如果陆氏这回真打算和四皇子结盟了,任皇上再看重陆虞候,也会心生忌惮,公主方才的抉择做得不错。”孙仲谨呷了口茶,永远是那副从容淡定的“神棍”模样。
聂清萱皮笑肉不笑,“也不单单因为这个,这几年我这个姑姑,手伸得太长了,陆氏和叶氏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与虎谋皮下场只怕是更惨烈。”
“四皇子那边人心不齐,章家和叶家的关系,一直都经不起推敲,那接下来这段日子里,注意着那边的动静便好。”魏永泽接过聂清萱的话端,他手中拿的,是上次和聂清萱秉烛夜谈时画的图纸,淮州的事办得谈不上好,也没有出太大的纰漏,因此他打了个圈框住了“淮州”二字。
孙仲谨思索了一番,确实没发现什么大的漏洞,道:“公主,事实上我有一个问题。”
“嗯?先生但说无妨。”聂清萱歪着头看他,神情像极了一只好奇的猫。
一般来说,她在亲近的人面前,孩子气往往就会出来作祟,当然,公主殿下本人并未意识到这点,每当这个时候,魏永泽就会满眼慈爱地盯着他,而如今,孙仲谨也显然是中招了,目光中沉淀了,满满的温柔,问道:“你和章葵的关系到底如何?”
聂清萱的面颊微微有些发烫,她就想不明白了,怎么今日老是有人在自己面前提章葵呢?公主殿下此时的表情微妙极了,那眼睛扑闪扑闪的,半天也没想出措辞,和平日里那个巧舌如簧的简直判若两人。
“我……那个,”怎么就突然问这个呢,聂清萱心里犯嘀咕,“他以前是我哥哥,就是太子,的老师,当然也顺便教了我几年。”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万年从容淡静的孙仲谨先生,眉眼之间竟然涌现了盈盈的笑意。
聂清萱满脑子都是曾经她做的那些荒唐事,脸愈发烫了,在烛火映衬之下,红润得不像话,她咬咬牙,安慰自己,其实也不算太丢人,“我苦心孤诣追了他几年来着,章葵跑去求章丞相,后来皇上就给我们赐婚了。”
“甚……好。”
聂清萱:“?”
甚好?孙先生到底在说些什么?太丢人了。她一直都很想把这段年少往事翻篇,最好是这辈子没人提。聂清萱一脸生无可恋,委屈地望着孙仲谨,毕竟女子倒追这种事情,确实挺可怜。
孙仲谨快要绷不住脸上的笑了,与公主殿下相处越久,越是觉得她可爱的很,“公主,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可以利用章葵,章大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可是一把很锋利的刀。”
聂清萱拉回自己飘远的思绪,摇摇头,“如果我是他,我绝不可能背叛我的家族。倒提醒我了,我得去把婚约解除了。”
“那若是他整个家族都是错的呢,人世间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孙仲谨有些猜测,还未有确凿证据,遂哑在心里。他一直都觉得,章家当年投靠四皇子十分蹊跷,章天民怎么看都不像是做出这种决定的人,所以章家有可能并非敌人。
在魏永泽看来,章葵对于聂清萱来说,既是毒亦是糖,在她面前,还是少提这个人为妙,他对孙仲谨言论有些不悦,又见聂清萱精神头已经不大好了,终止了此次谈话:“最近歇一阵子吧,公主你这病这次闹这么凶,今日已不早了,其他事宜明日再议。”
服药过后,聂清萱确实也乏了,回到房中,看到端端正正放在梳妆台上的百宝箱,又有了些精神,她将那箱子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红色的糖纸,几幅字画,零零星星的一些首饰,和几只软毛的笔,她挨个将它们拿出,摆在桌子上。
“终于找到了。”
聂清萱松了口气,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躺在她手中,淡淡的檀香味铺面而来,她小心翼翼打开,朱红色的娟纱之中,赫然躺着一对精雕细琢的玉镯,在灯火之下,晶莹剔透。
她脑中浮现的,是章葵漫不经心的脸。他实在太喜欢逗自己了,害得她当年差点就气到把这对镯子扔了。
只是那些岁月都回不去了,在淮州时,聂清萱已经放任情绪横冲直撞了那么久,而帝都,最不信的便是情感。
她的指尖细细抚弄着冰凉的玉镯,其上的图案,讨的是个“龙凤呈祥”的吉祥之意。聂清萱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将那小盒子放回箱子,吩咐了个下人进来。
“明日,将这个送到延春宫,就说这是长公主的东西,放回原位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