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聂清萱从床榻上爬起来,扶着额头,隐约记得昨晚大半是喝醉了,后半夜起来和孙仲谨似乎还有过一段对话,至于孙仲谨拜托她的事情到底有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她心里没底。
孙仲谨早在半夜赶回了公主府,而聂清萱仍在谨贵妃处,她思绪一团乱,从孙仲谨与章天甯的幽会,再回忆到喝醉了酒被章葵送回来,期间自己到底有没有说错话做错事,她全然不记得了。
偏巧在这个时候,房门被叩响了,听来人的声音,正是谨贵妃身边的宫女,“长公主殿下,娘娘请您过去用膳。”
聂清萱往日还未有自己的府邸,随皇后住在宫中之时,谨贵妃那会儿还是谨嫔,平素两边时常走动,关系亲近,抛开如今的立场不谈,她本人倒是挺喜欢谨贵妃。
所以,聂清萱与章天甯一同用膳之时,瞧见她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忧:“谨娘娘可是今日身子不大好?”记忆中谨贵妃的精神头一直都挺好,鲜少听说她有什么病痛。
“无碍,公主快些动筷罢。”章天甯如鲠在喉,声音有些嘶哑。
人精似的聂清萱一眼便觉察出章天甯不对劲的情绪,试探性地问:“谨娘娘,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可否告诉清萱。”
章天甯只是摇摇头,不说话。面前那碗红枣燕窝她一口也未能咽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没有回答聂清萱的问题,反而是问道:“公主可否还记得与我那侄儿章葵的婚约?”她想着,若是在皇帝面前吹吹枕边风,说不定此事就能成了。
这显然是在意料之外,聂清萱跃跃欲试想要解释点什么,组织了几番语言无果,遂无可奈何道:“此事复杂得很,暂且放一放吧。”
“朝廷的种种本宫不懂,再过几日,章家便要向陆家的提亲了,我知道公主与葵儿是……”
而章天甯的话还未说完,圣旨便到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谨贵妃章氏,贤良淑德,赏玉如意一对,祖母绿镶金玉钗一支,人参三支……”随后,一行宫女悉数将相应的赏赐端进屋子,不一会儿便将其堆了个水泄不通。
宣布读完圣旨,那秦公公还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径直到了聂清萱面前:“。”
聂清萱实在没懂,为何平白无故她那皇帝老爹要给谨娘娘如此多的赏赐,明明昨日才送了诸多寿礼,出了椒兰宫,她低声问道:“公公,谨贵妃这是?”
“皇上念贵妃娘娘昨晚侍寝辛苦,特来慰问。”秦四皮笑肉不笑,答道。
侍寝?难怪章天甯今日这般憔悴。聂清萱心里不是滋味,她心中有一种预感,曾经活泼明媚的谨娘娘,会变得和那些幽闭在深宫中的女人殊无二致。
聂清萱走到御书房的石阶前,秦四先告退了,她叹了口气,朝那朱红色的大门走去,果然,哪怕是告了病假,宣景帝还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找她,总归是落不得清净。
门前的宫人们被遣散了,聂清萱估摸着大概是有人触怒了皇帝,正欲推门而入,却听到里面有动静,她立刻分辨出,是章葵的声音。
“此次在淮州,公主可有异常之举?”
“回皇上,公主殿下行事一切正常,臣等一切事宜皆听公主安排,若要lùn_gōng行赏的话,头等功劳便是公主殿下了,素闻殿下杀伐决断……”又加了一番对聂清萱的夸赞。
不是这样的,章葵和她不是这样约定的,他明明知道,皇帝忌惮自己,这样说无疑是将她推向风口浪尖,所以她和章葵商量的是将她在淮州一案中一笔带过。
聂清萱的指甲快要嵌进掌心,带来的钝痛她却毫无察觉。她竟然就这么轻信了章葵的话,她在淮州的时候,是那样的相信他。
“皇上,臣还有一事禀告,此次在淮州,九王爷的人倒是帮了不少的忙,看来平日里与公主殿下的关系不错,皇上怕是还要多留心……以及新法一事,臣认为不妥……”
宣景帝沉默不语,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应,比起有狼子野心权倾朝野的各路大臣,他最怕的是人的恨意,那种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全身心投入的咬牙切齿的恨意。因而他惧徐梓飏。
而殿外的聂清萱,对于章葵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原本该冷静思考,待会儿要如何挽回局面,她该苦心孤诣地找出这番句句是害的言论里的漏洞,为自己辩白,可她蓦然发现,原来心寒的时候,麻木和茫然会让人的理智荡然无存。
她只是信了章葵一回,只是一回而已。章葵回来之前,聂清萱以为自己已经心若磐石,远离感情,凡事都可做最合时宜决定。而章葵回帝都之后,明明就是敌,他偏偏要来撩拨,他偏偏要付出温情,他不过就是算准了自己会心软罢了。
现在么,也不算太晚,从此以后还是铁石心肠的好,她再也不要为章葵有一丝一毫的动容。想明白了这层,聂清萱推门而入,面色阴沉,那声“儿臣参见父皇”透着寒意。
宣景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平身吧,今日朕叫你们来,把淮州的事宜理一理。”
“父皇,儿臣猜章大人和您说的差不多了吧,我身子弱,后续的事情已不再管了。”言外之意是皇上召见她来为多余之举。
“你前一阵上书催新法的颁布……”
聂清萱平日是必然不敢打断皇帝说话的,而今日她还未等他说完,便开口道:“父皇,是儿臣欠考虑了,还望见谅。”
无论宣景帝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