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八太爷向鳌不易举杯道:“不易,这一杯,我敬你!喝完这一壶,你去办事。难得你跟我这么多年,始终一片赤诚,我不管如何落魄,今后绝不会亏待了你小老弟就是。”
这是龙八太爷第一次以小老弟称呼一名部属,鳌不易受宠若惊,慌忙端起酒杯道:“老爷子折杀小人了,这一杯祝老爷子福寿康泰!”
他说完,抢先干了杯。龙八太爷很高兴,微微一笑,也举杯一饮而尽。
周薇皱眉道:“你们慢点喝不行?干嘛要喝这么急?”
龙八太爷笑道:“你添你的酒,别管我们,这种渗水的烧酒,根本没劲头。”
周薇只好又替两人各添一杯。
鳌不易举杯道:“小人量浅,只能随意,这一杯祝老爷...”
他话还没有说完,龙八太爷忽然打了个呵道:“奇怪!怎么有点瞌睡起来了?”
周薇道:“有什么奇怪?你不想你已熬了多少个通宵?今天赶了多少路?就是铁打的,也撑不住啊。”
龙八太爷身子晃了几下,突然瞪大眼睛道:“贱人……你……你……在第二壶……壶酒里……做……做了手脚?”
周薇像游鱼似的,一下滑离了座位。
事实上她这份小心是多余的。
龙八太爷语气虽然严厉,两眼虽然瞪得又圆又大,但脸色已泛起一片姜黄,眼光也变得散漫呆滞,根本欲振无力。
他双手撑着桌面,想要站起来,但只离座数寸,便又跌坐下去。
“不易……快拿……”
他大概忽然想到鳌不易也跟他喝的是同一壶酒,急忙提气强忍着扭头朝鳌不易望过去。
这一望之下,龙八太爷一切都明白了。
鳌不易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这支匕首显然只是一种补救工具。
只要药效灵验,它是不会沾血的。
龙八太爷受了这一意外的刺激,如回光返照,精神突然振作起来。
他喘息着道:“你们原来早有了奸情?”
鳌不易只是冷笑。
龙八太爷又道:“这样说来,野猪也是你们有意害死的了?”
鳌不易仍然一声不吭。
龙八太爷问了两句话。好像又支撑不住了,但他仍吃力地转过头去,再向周薇问道:“他只是个奴才,他哪点值得你这样做?”
周薇看出已无危险,胆子也壮多了,冷笑着回答道:“他没有七个老婆,也比你年轻得多。”
龙八太爷切齿道:“你!”
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也是很实在的一句话,只可惜他想通得太迟了。
假如黄泉路上没有岔道,龙八太爷一定很快地就会赶上老家人龙鑫鑫。
他答应龙鑫鑫的纸钱,一张也没有烧。届时主仆见面,不知讲信守的龙八太爷,将拿什么向屈死的老家人交代?
周薇靠门站着,鳌不易坐在桌旁,两人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龙八太爷,脸色都很难看。
做亏心事,全凭一鼓作气。
等事情办成了,这股气泄了,那才是一个人真正感到紧张和害怕的时候。
如今房中这一对男女,心情便是如此。
也不知过去多久,才见周薇怯生生地抬头问道:“你车子是不是已经备好了?”
“是的,已备好多时了!”
周薇的一张脸孔,突然变了颜色。
因为回答她这句话的人,并不是鳌不易。
声音来自房门外,
如冰一般硬。
如冰一般冷。
鳌不易突然跳身而起,就像他坐的那张凳子上,突然冒出了一根尖钉子。
鳌不易的反应的确快。
只可惜他一跳起来,就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他浑身一软,又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