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岐面色一变,带着几分威势开口喝问道,“孝直,你这是在威胁老夫了?”
法正丝毫不为赵岐的气势所动,言笑晏晏道,“不敢!邠卿公乃是我大汉名士,晚辈不过后学末进,今日在邠卿公门前班门弄斧,卖弄唇舌,稍叙浅见,不过说两句心里话而已,要是邠卿公觉得晚辈所言有理,能听进去一二,那是晚辈的荣幸,若是邠卿公觉得晚辈妄言,那大可不必将晚辈的话放在心上!”
旋即,法正顿了顿,收敛起笑容平静地说道,“站在晚辈的立场上,晚辈觉得自己所言没什么错!朝中有些人嘴里喊着忠孝仁义,做的却是蝇营狗苟的勾当,倒是王爷所经常将太史公的一句话挂在嘴边,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晚辈觉着颇有道理!
邠卿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世人言有人高洁有名,有人贪慕财货,在晚辈看来,不过是有人贪名,有人贪利而已,真要计较起来,没有谁更高贵谁更低贱一些而已!当年青州赵宣,会稽许武兄弟故事,想来邠卿公也没忘记!而今天下,赵宣、许武之辈比比皆是,反倒是如同薛包之流志诚君子,天下罕见!
坊间传言,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这首民谣如今就被王爷镌刻在案头!所谓名,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若有世家豪族,众人压榨百姓十之八九,有人压榨百姓十之六七,此人也就成了良善之人!若是有人压榨入常,到了灾年拿出几石粟米,施粥放粮,那此人就是仁义之辈!如此攀比之风一起,这名,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胡孔明也是天下知名高士,缘何要跟随曹孟德作乱?郑康成饱学鸿儒,还不是为曹孟德那阉宦之后鞍前马后,别的不说,单单寿春城下,淮南死了多少人,那全都是郑康成的杰作!若非为了三州百姓安稳,为了顾全大局,他郑康成哪里有如今之名?路子干被天下人推崇,临死前还不是成了袁本初的军师,为袁本初那贼子出谋划策!不过是求名求利而已!
还有那所谓的隐士高人,故弄玄虚,一身所学,若是为国效劳,不知能挽救多少百姓,就是不愿出仕,默默躬耕就行了!偏生要找什么名山大泽结庐而居,是不是还要下山找一些高门大户,宣扬自己的名声,显得自己名声多高,借机收拢钱财,欺世盗名而已!还比不上当年东方朔岁更其妇!
王爷为先王守孝的同时,也在思索家国天下,苦思冥想之际,也曾著书立说,如今第一册已经开始被朝廷刊印,而这卷书的名字,就唤作知行合一!与其选一些欺世盗名之辈,倒不如选贤举能,唯才是举,为我大汉选出来一批良才,肃整我大汉吏治,让我大汉更加强盛!”
赵岐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孝直,说了这么多,老夫只想问一句,王爷,到底想做什么?”
看到赵岐摊牌,法正心中自然清楚,这家伙心中还是有所求,达不到圣人无欲无求的地步,在自己的步步紧逼之下,向自家主子低了头,或者说,为了名利,低下了头!
当下法正笑眯眯的说道,“无他,王爷只想让邠卿公在学宫之中选上一批天资不错的寒门子弟,百姓孺子,收入门中教导,现在为他们保驾护航!”
赵岐颇为感叹的说道,“孝直,如今学宫之中学子,也分成了三六九等,有些事情,并非老夫一人可以决定,若是老夫坏了规矩,恐怕要遭受士林非议,引来无妄之灾!”
法正笑眯眯的说道,“无他,党同伐异耳!若是晚辈记得不错的话,学宫之中寒门学子和小门小户出身,占据了学宫之中大多数位置,反倒是世家豪族子弟,加起来也就那么些人,也不过那么一回事而已!邠卿公也太过谨慎了!至于邠卿公身后名,不仅仅是由如今士林之中那些只懂得指手画脚的废物能决定的,将来的庙堂,还是年轻人的天下,怎么决定,是那位拍板定决了!至于能不能有成效,就要看邠卿公的贡献了!莫非邠卿公忘了,杨太尉、士孙太常,如今在庙堂上还不是稳如泰山?”
赵岐叹了口气说道,“纵然可行,可老夫势单力孤,虽然如今老夫是这学宫正祭酒,可要是下边的夫子阳奉阴违,老夫也是无可奈何啊!”
法正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邠卿公无须担心,到时候申屠公会率先在学宫之中收取一批寒门学子之中有名望者为徒,传授自身学问,著书立说,让他们代为执笔斟酌!有申屠公在前边顶着,到时候邠卿公但行无妨!
另外,王爷也拜读了邠卿公的《孟子注疏》,说是有些寻章摘句,迂阔之气过甚,比起王爷所注,虽细致,可有些立意,却是与大势不合!王爷言说,对于经史子集,当去芜存菁,与时俱进,革故鼎新,方能更长久!相较于孔圣,王爷似乎更喜欢那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看到法正停下来的话语,赵岐若有所悟,在刘奇注疏的三本经书推出来之前,赵岐所作的《孟子注疏》,广传天下,为世人所推崇,可随着刘奇的崛起,刘奇所注几本经文,就成了标准,就连赵岐也对自己早些年所为的《孟子注疏》不抱什么希望,可没想到,这话却从法正的嘴里说了出来!
而法正传达刘奇的意思,就更为明确了,你这本《孟子注疏》需要重修,重点就是去芜存菁、革故鼎新,与时俱进,说白柳,就是要赵岐摘除以往的世俗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