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知他是房仁的儿子,将板门抬了被他打伤的人,到店睡了柜台上,多方讹诈,房仁只得认晦气,出些汤药费。幸而房仁平日人好,坊邻善为调解,不至十分吃亏。
房仁虽管束极严,无奈其母田氏一味姑息,如掌上珠宝,每每闹出事来。稍可掩盖得过的,从不与他父亲知道,私和人命,了事赔银。孝宇知母亲肯为他遮瞒,越发大胆,交结朋友,挥金如土,初时还不过在本地左右引事招非,到后来弄到江南皆知他房孝宇打不平的名号。房仁无可奈何,只得将树枝乱打,虽用尽生平力打他,只作不知。他母又在旁多方保护,房仁如何受得,因此与爱妾反目,也只得付之无奈。
一日里,房仁欲往杭州收帐,是夜就与田氏说知,嘱其把一应行李衣服打点整备,明日下船出门。田氏一面查点物件,一面道:“孝宇在家如此淘气,何不带他出去走走,一来长些知识,二来在你身边不敢作怪。”房老道:“出外不比在家,畜生若再招祸我如何担当得起?”田氏道:“男子汉不同女子,将来终要出门做生意谋食,带他出去走走,或者得他改变也未可知。”房仁见她说的有理,只好应承。次日起来,父子二人,一同起程望杭州去了。
房仁带了孝宇,望杭州而来,在船上非止一日,已到杭州码头。父子二人雇了一只小艇,一路见西湖佳景,名不虚传,水陆两途,画舫轻舟,往来不绝,与金陵景象大不相同,真是观之不尽、玩之有余。到了岸旁,雇人挑着行李,直入涌金门,望着岭南乡馆而来。随路人山人海,挤拥不开,此地因有盐洋两市,所以买**别处热闹些。
房仁来到乡馆,着人通报馆主成书知道。成书闻说房仁到来,即刻出来,见了十分欢喜,请进书房坐下。一面叫人奉茶,一面叫人将行李安顿在上等客房之内,不一刻工夫,均已安排妥当。成书问道:“为何许久不来敝处?宝号生意好否;嫂夫人及两位贤侄,在家一向可平安;同来这个小孩子又是何人?几时动身,如何今日才到?”房仁一面答话,一面回首叫孝宇过来拜见叔父。成书忙即还礼说道:“不知哥哥几时添了位英俊侄儿?深为可喜。”
房仁就将纳田氏,生下此子,因他不知人事,所以带他见些世面,并近年诸事,慢慢谈了一番。随又问成书:“近日光景如何,有了几位公子?”成书答道:“只有一个小儿,家事亦勉强过得。”说完不觉长叹道:“只此间乡馆,十分丢面,弄得不好看相了!”房仁道:“这却为何?”
成书道:“近日此地有一外来恶棍,姓来名宏,诨名来老虎,在清波门外,高搭一座擂台,他因在本地将军衙门做教头,请官府出了一张告示,不准用兵器,空手上台比武,格杀勿论。有人打他一拳,送银百两,踢他一脚,送银二百两,推他一交送五百两,打得死不用偿命,如无本事被他打死,也算白送性命。擂台对面有官员带了六十名兵丁看住,台下左右有他徒弟三百人,拿了刀枪守护。台中间挂一匾,写明无敌台三字。两边对联是‘拳打岭南,脚踢苏杭。’自开台已将近一月,不知伤了我多少乡亲,一则因无人敌得住,二来他规条虽如此说,那不过是骗人的话,就有打倒他,也逃不过台下三百人之手。苏州及本地的人,因此不愿上台比武,我们乡亲好胜者多,故此上台去白送性命。”房仁听罢,也叹了口气道:“也算我岭南人遭此一劫了。”
孝宇在旁,听了这番说话,只气得二目圆睁,上前说道:“明日待孩儿去打死这老虎,替乡亲报仇便了。”房仁喝道:“黄口小儿,敢夸大口,想是作死不成?还不与我退下去!”当下孝宇忍了气,回房安睡。翻来覆去,总睡不着。次早起身,侍候父亲梳洗完毕,换了衣服出去收帐。房仁因怕他闯祸,就把他锁在房内而去。孝宇候父亲走了,就从窗口跳出,带了母亲给他防身的九环剑靴、护心镜,结束妥当,外用衣服罩了,袖了铁尺,出了乡馆,一路问到擂台。果见一座擂台,十分宽大,高约四五尺,抬头一望台上匾联,与成书所说一点不差。台旁挂的告示是:
钦命镇守杭州将军告示,今擂台主来宏,武艺精通,欲考量天下英雄,比较四方豪杰,今将规条列左:一、官兵不许登台。二、儒释道三教,不许登台。三、妇女不许登台。四、登台比武,只许空拳,不得暗带兵器。五、登台之人要报明乡贯姓名,方许登台比武。除此以外,不论诸式人等,有能者,只管上台。此台准开百日为满,百日之后,无得生端,各宜凛遵,无违特示。
孝宇也无心看了,又看有来宏自己出的,也与成书所说相同。又见擂台对面,搭着一座彩棚,当中设了一张公案,是弹压官员座的。棚下约有数十名兵丁,擂台左右前后有数百名门徒,执刀枪器械守护。离台一箭之地,那些买卖经纪之人,还比戏场热闹,来看比武之人,如同蚁队拥挤不开。孝宇看完,正欲候他到台决个胜负,岂知候至日中,还不见来,问了旁人,始知来宏到金陵公干去了。
孝宇闻言,踊身就来到台前,将两手一拍,跳上擂台,将匾额及对联除了下来踏得粉碎。当下守台门徒及镇压的兵,一齐鼓噪起来,大叫:“快拿这个胆大的小孩子!”一拥上前,刀枪齐落,四面截住了去路。孝宇不慌不忙,袖中拿出铁尺大喝道:“我乃岭南房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