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卿回到酒肆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在各家宅子里星星点点烛光的照映下隐约只能看见青石路的轮廓。他披着蓑衣,顶着斗笠,身后负着一个硕大的竹制篓筐,与传说中的剑客扮相只有着些许差别。竹筐内新鲜梨花清新的香味沿路飘散,与雨水、泥土和青草的新鲜气味交织一起,深深吸上一口,浓浓的春意沁人心脾。今日的战利品并不丰厚,少卿清早还未到达后山的时候就已经预料见了现在的结果。今年开春,阴雨不断,后山只有靠近山脚的一片林子开了花,山腰以上都还是花骨朵。然而这片梨树林完全盛开的梨花也并不多,忙活了两三个时辰也才勉强盖住了篓筐的底部。没办法,少卿匆匆塞了点干粮进肚,就只好迈开长腿奔向了十里开外的双林镇。到达双林镇边的梨林时已经是未时了,但这里的情况也只是比千河镇的稍好一些,好一阵忙碌才摘了半筺,勉强能够酿制一批的梨花醉。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之后,少卿就立马起身返程,一路上紧赶慢赶,到达千河镇的时候就已经是开头那副场景了。一路急行,细密的汗珠渗满了额头,一双布靴也早已是被泥水浸透。刚上无醉桥头,少卿就听见田胖子那如雷鸣般的叫声,看着那熟悉的灯光心中顿时一暖,凉意瞬间全无,只是嘴角翘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由间步子迈的更快了些。
还未进门,小六就迎了出来,一手托住装着梨花的竹筐,另一只手就帮着解开蓑衣的系带。田胖子此时正和另一个小伙计在桌前忙着盛饭分派碗筷,苏老头则满脸慈爱的望着自己,眼中尽是关切之意。少卿面皮一嫩,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今日后山的梨花大多未开,我就去了一趟双林镇,耽搁了这么久时间,害得大家为我担心,确实抱歉了!”说着伸手解开颈下布绳,脱下了斗笠。只见少年清秀的面庞略显白净,剑眉下一双星目清澈有神,在烛光的映衬下晶晶发亮。整齐的发髻束以素色发带,光洁的额头上粘附着几缕发丝,一身青衣束袍凸显的身姿更加挺拔修长。少卿接过苏老头手里的毛巾沾了沾外袍上的水珠,换下湿透的靴子,稍微梳洗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坐上了饭桌。一天只吃了三个馒头的少卿早已是饥肠辘辘,一碗带鱼汤开了胃之后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众人看着少卿这副吃相,均是一脸笑意,苏老头嘴里边叨叨着今天店里的琐事边往少卿碗里夹着菜,眼中却满是心疼之色。
不一会儿功夫,一桌酒菜就被消灭了十之八九。这时,小六神神秘秘的凑到少卿边上一阵窃笑:“少掌柜,今个儿二黑叔又过来说亲了,听说那陈家小姐可是方圆百里的大美人儿啊!年芳二八,不光有倾国倾城之貌,而且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哦!虽比您稍大一些,但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东家您也不是老惦记这人家嘛!这可是都送上门了哦!”刚说完就听见“哎哟”一声惨叫,苏老头一手中的木汤勺已经是落在了小六头上。“看把你闲的,天天就跟着齐寡妇一起嚼舌根儿,吃完了就去收拾收拾,晚上还要做酒呢!快去!”说着,苏老头顺手抄起柜台边的鸡毛掸子就作势要打,小六一看架势不对一溜小碎步就往后厨去了,边跑还不忘回头给少卿打着只有他们才能懂的手势。此时的少卿白净的脸色微微泛红,透出一抹羞意,去年灯会那翻旖旎的画面又浮上心头。花灯熠熠映娇容,流水细细凡心动。清风邀君骑竹马,神女弄梅落红尘。少女当时那俏脸含羞眼神却无比坚定样子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少卿的心里,只要一想起当时那如梦似幻的场景,少卿的心脏就会是一阵剧烈的跳动。“少卿!少卿!”两声有些苍老的声音把正在回味的少卿拉回到了现实中。此时,几个伙计们都已收拾完桌子去后面帮忙了,只剩下苏老头坐在桌前认真的看着自己。”少卿啊,这事情刚刚小六呢已经说了,我看你对陈家那丫头还是有几分喜欢的,但是但是“还没等苏老头说完,少卿就直起身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门口,一边拴上门闩一边说道:”我知道了爷爷,这几日我就会去陈员外家解释清楚,定不能耽误了别人。“苏老头看着门口那落寞的身影,心里隐隐作痛,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却都如鲠在喉,无奈得叹了口气,提着半筐梨花转身也进了后厨。
少卿站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去,光洁的额头倚靠着门梁,一手抓着木窗,一手紧紧攥着衬衣内的手帕。丝丝若有若无的熟悉香味传来,少卿更觉痛苦,胸腔中如烈火灼烧一般痛楚。为什么自己不能和常人一样的生活,为什么自己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那些人明明已经得到了所有却还是要步步相逼!十年前的痛苦记忆一幕一幕在脑中闪现,熊熊的烈火烧光了他所有的童年记忆。良久,少卿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时间的不断磨砺,身上所有的菱角都已被磨平。离开,会让你暂时放下;新鲜,会冲淡心中的旧痕;而时间,则会让你真正的忘却
梨花醉,是少卿自己琢磨出来的配方。取当季最新鲜的露水梨花,佐以清甜野生蜂蜜,静置两天,等到梨花的香味完全沁入蜜糖里再用细纱布滤除残渣备用。酒乃烟东平原最好的糯米酿制,米酒中按照一定比例调发酵数日,待饮用时再兑以鲜奶,这诱人的梨花醉便大功告成。由于此次采摘的梨花太少,少卿他们只做满了六坛,次日刚到午时,少卿就和小六已经全部封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