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明放下那本早已被自己翻烂的佛经,抬头看了眼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沉吟片刻,才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在夜色中,明镜阁才真正展现出了它的魅力所在。在星星灯火的点缀下,远远望去,明镜阁仿佛一位披着面纱的少女,恬静、淡雅,独立于尘世之外,渺渺于星河之巅。如果说白天这里是宁静的话,那晚上,这里就已经算是与世隔绝了。
奉明信步来到明镜阁外的一块池塘旁,坐在石台上,拿起准备好的鱼食,轻轻放入了水中。
池中养着十几尾奉明最喜爱的红色锦鲤,这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小爱好之一了。平日里,这些都是由奉明亲自照顾的。对他来说,这些锦鲤就是他的儿女。到了他这个修为境界,风吹草动,花飞叶落,也逃不过他的掌握。在他心中,另有一双更为明亮的眼睛。即使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奉明也能轻松说出自己周围围了多少条锦鲤。
“唉……”感受着池塘内无忧无虑游来游去的锦鲤,奉明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故人不觉春风来,昔日海棠一树开。多少年过去了,山在,水在,可人,却不在了。”
“师兄,”奉明身后传来了三阙大师的声音,“您又……想起那个人了吗。”
“如何忘得了啊,”奉明早已察觉到了三阙的到来,“云雾阁的事情处理完了?”
“是,已经处理完了,”三阙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兄,独峰那个孩子……您觉得怎么样?”
“就悟性来说,还算不错,”提到盛独峰,奉明微闭的双眼才缓缓打开,“就是我这些年亲自选出来的徒弟,在独峰这个年纪,都不一定能达到他的一半。”
三阙有些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个苍老却又挺拔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本来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奉明师兄训斥的心理准备。因为他从明镜阁弟子口中听说,今天独峰和奉明之间相处的不是很愉快,而且奉明还亲自替独峰把了脉,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对独峰的质疑。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三阙他自己多虑了。师兄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对独峰的厌恶之情。
别人不知道,三阙可是了解他的这位师兄的。奉明的实力可以说是藐视中原武林的存在,当之无愧的绝顶高手。当初三大宗门抵御朝天盟入侵,奉明仅凭其一己之力,就拖住了朝天盟近六成的高手,使他们进不得汴京寸步。而且,奉明为修佛之人,其心境早已非凡事可撼动,所以他很少真正的夸奖过别人,就连他亲自挑选的弟子也不例外。在奉明口中,“还行吧”就已经算是极高的评价了。而“不错”这两个字,三阙根本没听过。
“那师兄,你是准备要教他些什么了吗?”三阙心中为独峰高兴不已,又问道。
“不是我要教什么,而是他想学些什么,”奉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无妄经第一重,他已经完全领悟。我没必要再多教什么。无妄经中很多地方,就是我无妄台中弟子,见解也不一定能超过他。我想,可以教他一些佛法,道法,修心之法,为人处世之法。至于武功,说实话,我并不想传授一分一毫给他。”
“为什么?师兄,您刚刚不是说独峰天赋异禀吗?为什么又不教他武功了?”三阙闻言急了,“不管怎么说,独峰也是盛堡主的长子,咱们带着独峰来无妄台,最后又什么也不教,这不是拂了盛堡主的面子了吗?”
“如果我把盛堡主的孩子变成一个懂事、乐观、上进的孩子,这就已经很对得起他了,”奉明摆了摆手,示意三阙先别急着反驳,“就算独峰在武道上有天赋有悟性,也不应该由咱们无妄台来教。正如你所说,他是未来的盛家堡堡主,盛家堡堡主又岂能学我无妄台的武功?那不成了我无妄台的藩属了吗?或者,万一独峰迷上了我无妄台的武学,赖在我们无妄台不走了,届时我们怎么和盛堡主交代?更何况,咱们那位已经仙逝的师叔,当年不也是对杨怀风这个外人倾囊相授,最终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吗?”
“师兄,独峰绝不是那样的人,”三阙下意识的说道,“他是个有侠骨的好孩子,杨怀风又怎能和他相提并论?”
“孩子?又是孩子。当年杨怀风初入我无妄台,咱们的师叔也是这么说的,”奉明笑了笑,“怀风是个可怜的孩子,就是这个可怜的孩子,差点毁了我们无妄台。我也相信独峰不会变成那样,但三阙,世事无常啊,咱们谁能料想到以后的事情呢?稳妥起见,咱们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唉,”三阙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奉明是为了无妄台着想。当下只能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师兄了。但独峰的怪病,还请师兄多费点心吧。”
“你在信中说,他会在熟睡的状态下,暴起伤人、六亲不认是吧?”奉明紧了紧自己的外衣,从石台上站了起来,“眼见为实,走吧,咱们去独峰的房间。”
“遵命。”
盛独峰一般睡的都很早,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他在无妄台的第一天,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无比。
在自己的禅房里四处转了转,摸摸这个玩玩那个,盛独峰心中的好奇才慢慢退了下去。虽然他是客人,但也没有得到任何特殊照顾。奉明分给他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禅房罢了。没有多余的点缀,更没有奢侈的装饰,一切从简。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