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白几乎可以断定,陆月瑶同自己一样,也获得了新生。然而陆月白同时又感到隐隐的
讽刺,重活一世的陆月瑶太过介怀于前世的细节,竟以为令自己目不识丁就万无一失,从
此断了劲敌扶摇直上的天梯。
元湘见陆月白陷进沉默,以为是自己的言语有不妥之处,便道:“二小姐,你可别介意。这也是我听太子府的其他侍女说的。具体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也不太清楚。”
陆月白内里复杂,只觉得这件事会交织出各种各样的麻烦,一时间惹得她心情烦躁。
于是,陆月白寻了个理由,说是要提早回府去,下回约了元湘再聊。
“论出身,你不过是相府庶女;论才华,你也极度平庸。你有什么资格,霸占着后位一生
一世?你去死吧,你去死吧,去死吧!”
一条白绫绕颈,一双纤细的手,一张狰狞的脸。陆月白携着浑身的冷汗在噩梦中惊醒,而
在睁眼之后,她所面对的,仍是无穷尽的可怕黑暗。
她从未如此怕黑过,于是惊慌地尖叫:“芷兰,芷兰,快掌灯!”
芷兰闻声赶来,灯芯点燃,屋子登时明亮起来。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作恶梦了么?不怕不怕,奴婢在这呢……”
陆月白余悸未消,那个声音依然徘徊在梦境和现实的交界处,清晰地缭绕在耳畔。
先是梅妃温柔而古怪的声色,得意倨傲的美丽险庞。只是后来突然间变得狰狞无比,邪恶
地勒住自己,让自己去死。
陆月白以为,关于梅妃谋杀自己的那段,是自己脑补的。这是前世遗留的阴影面积,巨大无比。
面色有些惨惨白白,小巧的唇口失去了红润,豆大的烛光在一侧晃动,凄迷的世界显得光怪陆离。陆月白深吸了口气,恨不能一头扎进冷水当中。
这是梦,却又不是梦,真真实实地存在过,却又真真实实地沦为了幻觉。
芷兰见这般,倒了茶来。熟料陆月白轻轻推开:“我不喝。”
好一会儿过去,陆月白方缓过劲儿来,她抓着被子乱扯,如同发泄。
“天呐天呐天呐天呐!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芷兰连忙坐到她身侧来,问道:“小姐别怕别怕,只是个梦,现在没事了,奴婢陪着您!”
陆月白蓦地停下来,喘着大气。半晌之后才像是神志清醒:“芷兰,我没事,我没事……”没说几句,芷兰只觉得陆月白愈发愁眉苦脸,她看着她擒着被子,自言自语地倒下去。
陆月白被子一拢身一侧,叹了口气道:“唉,芷兰,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芷兰不放心,见陆月额头尽是些细密的汗珠子,便掏出手绢替她拭去:“小姐,奴婢不走,你这样,奴婢不放心。”
陆月白拍了拍她的手臂:“你别将灯火熄了就行,有事我会叫你的。”
听她这么说,芷兰只得替她掖好被子,放好帘帐,出门前不忘嘱咐:“小姐,有事千万要唤奴婢。”
陆月瑶的欺凌、刘璟的厌弃、梅妃的诬陷。陆月白望着帐顶咬着牙,她无法释怀于前世的种种,心中暗暗赌咒绝不重蹈覆辙。自己重活一世,就算做不了人生赢家,也不可惨败如斯。
更何况,在自己一番深明大义的劝说之下,刘璟竟还动了降自己为侧妃的念头。自己可不能越活越回去。
她抬臂指着帐顶,恨恨地,决然地言道:“刘璟,我陆月白今生绝不做你的太子妃,绝不!”
然而长夜漫漫,陆月白转辗反侧,再无安眠。她始终在想着前世今生那些一言难尽的世事,陆月瑶的遗憾在于没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而自己最大的遗憾却是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只是,今生的陆月瑶费尽心机,依然没能夺走刘璟对自己的青睐。难道这一切即便重来也命中注定?自己能否通过努力改变前世的命运?能?还是不能?
纵观当局,可没有婚姻法去保护你的婚姻自由。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否则就算是淫奔,继而上纲上线,升级为大不孝。甚至一些贵女的婚姻,就连父母也做不了主。
而自己现在,可不就是只瓮中鳖,笼中鸟吗?只要刘璟肯花心思,让泽帝圣旨一下,那么一切便成定局,再无翻盘之可能。
在无法说服刘璟改变主意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逃婚。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冲那老谋深算的陆相来说,若真有这么个荣升未来国仗的机会,即便自己真的出逃,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自己揪出来。
陆月白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不断地敲着脑袋:“怎么办呢?这到底怎么办呢?”
她左思右想,伤了无数脑细胞。只是屋内灯火式微,纵然再过操心,也抵不过神伤带来的疲惫。
陆月白不知不觉迷糊过去。半睡半醒中,白日里元湘同她闲话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中,陆月白感觉自己像是正在同她唠着嗑儿。
“二小姐,那么王爷选妃您会来吗?”
……
随意的相问,此时却不断地徘徊在陆月白耳畔。如同有一道灵光,似阳光下银鳞跃烁的鱼儿,忽地在思维中一现。
茅塞顿开的清醒!
陆月白蓦地弹开双目,她愣愣地盯着帐顶,脑海中迅速地列出一个想法。
如果釜底抽薪,先发制人地使些手段让当今圣上选自己作元王妃,那么太子刘璟便再无可能使自己成为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