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公主们皆专心致志地听着自己讲话,陆月白平添了份底气,后面的语言似更加顺畅了:“碧涛绿浪之中,时而可见礁石,在海浪千年的拍打之中依然屹立不动。彼岸近在咫尺,仿佛登岸即可遇见佛仙。昨日一晃而过,如前生般遥远;然而佛家的妙处就藏在人的三生三世中,需要好好地修行领悟。佛法博大精深,枯死的老木受到经文的度化,没有春风依旧可以开花生叶。”言至此处,陆月白再度施礼:“四位殿下,月白说完了。”
长泽公主点点头,又示意陆月瑶解说。只见陆月瑶不慌不忙:“四位殿下,月瑶的母亲虔心礼佛,在府中早课晚课皆不曾落下一日。月瑶常听母亲诵念经文,耳濡目染之下,有所感悟作了此诗……”
听着陆月瑶的解释,陆月白也是惊讶不已。虽说这诗并不是陆月瑶所写,可她解释起来却也有板有眼,合情合理。
当时写这首诗的时候,原意本就是一段普陀山的实景描写再加对白驹过隙,沧海桑田的感悟。而陆月瑶的理解,与自己有所不同,她认为此诗的主旨乃为普度众生。比如浮屠塔便是世人的功德,沧海便是苦海。佛家慈悲,将智慧蕴于经文之中,教世人在前世今生来世的沉浮里得到解脱。
果然是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呀!陆月瑶的文学素养实际上是非常高的,只可惜……
“唉。”陆月白于席间暗自叹息:“只可惜,她被自己毁了。”
两人所述,皆精彩而无破绽。这导致真假,依旧没个定论。
其实上头的三位公主,心中亦有几分后悔。当时究根问底的做法尚欠考虑,若能婉言引导这两姐妹各自退让一步,也不会衍生出那么多的麻烦。
毕竟诗宴的体面最是重要,真相有时候真的无关紧要。很多事情,她们只需风平浪静,皆大欢喜。只是现在弄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烂摊子丢不掉,也甩不开。
公主三姐妹拿不定主意,便将目光投向她们的皇兄。
然而刘琰却说:“相府的大小姐同二小姐皆能将诗完整地背诵并且解析得贴切。但作者却是一真一假,若是单单按照方才对诗的背诵和解析是无法下定论的。本王心中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长泽公主回答:“皇兄但说无妨。”
刘琰沉默了片刻,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陆月白:“众人皆知,相府的大小姐乃是大泽第一才女,历届的诗魁。她的文采若在大泽自称第二,只怕无人敢称第二,这是有目共睹的。而这二小姐嘛……”他淡淡地说道:“虽然二小姐在长乐的诗宴上崭露头角,但对于她的真才实学可真正有人了解?别的本王就不多说了,你们以为呢?”
刹那间,陆月白惊愕地望向刘琰。然而在对接过他波澜不惊的目光后,陆月白却似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从方才参禅悟道时的刁难,到诗篇雷同,以及现下他对自己的打压,难道他是为了……陆月瑶?!
细细想来,陆月瑶若要抄袭自己的诗文,唯一的途径只能是通过审阅诗稿的刘琰。若有刘琰的暗中帮助,此事便可做得天衣无缝。再细想,以陆月瑶的文采与应变能力,靠着一顿饭的功夫将自己的诗篇背下来根本就是小事一桩。她的目的,并不是要在凌波殿的诗宴中脱颖而出,而是要把自己的名声搞臭。
席间顿时嘈杂了几分,传来私语阵阵。陆月白听得清楚,女人们又忍不住嚼动了舌根,说自己目不识丁者,抄袭诗文者,比比皆是。
且看陆月瑶如何演。
她忽然在席间坐不住了,起身行至大殿中央,再度行了跪拜大礼。
“公主殿下,彦王殿下,请听月瑶一言。今日发生这等事情,是月瑶始料未及的。月瑶同二妹诗文雷同,给这场诗宴惹来了不少风波。只是,月瑶想说,月瑶同妹妹月白本就是骨肉至亲,很多事情可以不分你我。在府中作诗,我们姐妹也常有相互借鉴的时候,今日之事极有可能是个误会。所以,月瑶想请求公主,令此事到此为止,只当此诗是妹妹所作。若有赏赐,令妹妹一人受领便好。”
好一个姊妹情深!
陆月瑶语色诚恳,着实令陆月白吃了一惊。但陆月白吃惊,并不是因为她的言辞,而是佩服陆月瑶演技。
陆月瑶伪装的谦让,可谓是一石二鸟。令在座众人对自己抄袭的事实深信不疑,从而又成全了自己的大度大体。从今往后,若有人提及她陆月瑶,便是啧啧称赞,不由竖起大拇指。而她陆月白呢,就是抄袭诗文的卑鄙小人,比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妇还粗陋几分。
她险些忍不住为姐姐鼓一次掌,为了她的演技。
陆月白感到无比的讽刺,陆月瑶对太子妃位的执念,已让她沦丧到了这种地步。
可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至于长泽公主那头,也是借着这个台阶,顺势而下。起先还有几分犹豫,征求了刘琰的意见:“皇兄,你觉得呢?”
“皇妹。”刘琰重重点头。
长泽公主道:“此事倒真可能是个误会,究根问底的只会越来越乱。月瑶,那便依你所言,到此为止。只是,若只赏赐月白一人难免有失公平。既然你方才说你们姐妹不分你我,那此诗本宫就当是你们姐妹珠联璧合,记上你们两人的功劳,你们看这样如何?”
陆月瑶立马磕头谢恩:“多谢公主成全!”
陆月白也随即来到陆月瑶身旁叩谢:“多谢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