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门口,钱万金才把捏着鼻子的手放下来,不忘在身上各处拍了拍,试图把沾染在上面的气味拍掉。
好在没待多久,要是再多待一会,他恐怕就要吐了。
嘴里想要抱怨几句,只是回头看到柳玉笙的脸色,到嘴的话便改了,“那个,你也别太难过,爷手下有的是人手,就算掘地三尺也把人给你找出来,你就别哭丧着个脸了,再说了,这么久没找到,说不定人家真回自己家去了呢。”
“我也希望是这样。”柳玉笙扯唇,想要挤出一丝笑容来,没能成功。
“行啦,不想笑就别笑了,这样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闻言,柳玉笙也不再试着去伪装,只是把脸抬起来,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努力把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倒回去。
春末的气温,没有暖阳,感觉跟冬天一样冷。
“啊!这疯子又打人了!快,把他摁住!一起揍他!”一声惊呼从破庙拐角传来,伴随着咒骂声,及紧接而来的拳脚相加声。
“什么破玩意儿还当成宝一样,不就是别人扔掉的烂头绳,老子就抢了怎么着!把手给老子撒开!”
“捡块石头过来!他不是攥得紧吗,就不信用石头砸不开!”
柳玉笙停下了即将跨上马车的动作,扭头往那边看去。
不知道为何,心跳突然有些急,下意识就要往那边走,被钱万金一把拉住。
“弱肉强食什么地方都有,这种事情管不过来,福囡囡,别多管闲事,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
顿了下,给身后护卫使了个眼色,“你去看看,把那些人驱散。”
这样,她总能安心了吧。
在柳玉笙看不见的拐角,一群小乞儿围成一圈,不停踢打匍匐在地上的人。
拳脚到肉,发出沉闷声响,地上的人却似感觉不到痛,一声不吭。
直到有人拿来石头,砸在他手上,趁势将他手心紧攥的红色头绳扯走。他原本空洞呆滞的眼神,陡然出现强烈波动,迸出如野兽般凶狠阴鸷的光芒,反手捡起石块,朝抢走头绳的乞儿头上狠狠砸去,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
沉寂。
鲜红血液顺着那名乞儿头上流下来,周围被震住的乞丐才发出了惊叫。
“杀人了……杀人了!”
混乱一片,那些人见鬼似的瞪着凶手,又恨又惧,他浑若未见。
小心翼翼把失而复得的红头绳捂在心口,缩回角落里,眼神再次回归空洞死寂,只嘴唇微微动了动,在混乱嘈杂中,几近无声。
一个拐角之遥,正要再次上车的柳玉笙,突然浑身僵硬,血液几乎逆流。
猛地甩开钱万金的扶持,往拐角处飞奔,几次要踉跄跌倒也不管不顾。
她听见了。
混乱嘈杂声中,一声浅若轻风的呼唤,笙笙。
这个时空,只有一个人,会那么唤她,用那样温柔的腔调。
“福囡囡!柳玉笙!”钱万金眼睁睁看着小娃儿跑向那处混乱,急得狠狠跺脚。
她都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就那个小身板,这种时候跑过去不是纯找死么!
真是……他真是欠了她的!
“追上去,保护好她!”边下令,自己紧跟着跑过去。
绕过阻隔视线的破败墙壁,柳玉笙看到了那里的情景。
受惊过后的乞儿们,被激起了更大怒气,不敢再凑近缩在墙角的人,却捡起散落地上的石块,不停的往那人身上砸。
很快,墙角少年头上,脸上,便冒出血迹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柳玉笙大吼着,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着被打砸却全无反应的少年,在彻底看清那一刻,视线全然模糊。
脚上像灌了铅,沉重得迈步都艰难无比。
流着泪,喘着气,每一口呼吸,胸口皆刀绞剧痛。
那个人,她记忆中温柔的男孩,全然变了样。
褴褛脏污的衣裳,蓬乱结团的头发,还有,布满狰狞疤痕的脸。
以及一双空洞死寂的眼睛。
在那双眼里,再找不到璀璨星辰,看不到仲夏夜空,寻不到灵魂。
一个人,他是一个人。
孤零零的,一个人。
面目全非的,一个人。
“阿修哥哥。”她轻喊,想朝他笑一笑,一笑,眼泪便流进口腔,又苦又咸。
他不理会她,像是没听见一般,动也不动。
“阿修哥哥,我来带你回家了。”在他面前蹲下,柳玉笙笑着,颤抖着,伸出手,“我们回家。”
手刚接近,还没碰到,少年眼神突然就变了,狠狠把柳玉笙推开,另一手把掌心红头绳捂得更紧,生怕被人抢走了,防备的背转过身去。
钱万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柳玉笙被推倒的一幕。
“囡囡!”惊呼脱口而出,忙上前将人抱起,对墙角少年怒道,“真是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她花了多少工夫!”
可惜那人根本不予回应,像是全然不认识他们。
“福囡囡,我们走!既然人家不承情,我们也犯不着上赶着去卖好!”钱万金气呼呼拉着柳玉笙就走,“再说了,脸都毁成那样了,说不定你认错人了呢!”
“别说只是毁了半张脸,就算整张脸都毁了,我也能一眼认出他来!”柳玉笙再次甩开他的手,回到阿修身边,“我要带他回家!”
“他根本就不认你!”钱万金快要被气死了!他这是为了谁?还不得好了?
“他不是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