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拥有生命睁开眼第一次看世界开始,我有幸和你来往于同一条路。街市熙熙攘攘,人群阻挡,我遇见过你,人流拥挤把你丢失,你遇见过我,当我无用把我丢弃。
有人评价我一生低微至极,所求无果。可上天哪会如此偏心,他为公平,已经给了结果,他按照我的分份量掂量掂量,得出二两一。
二两一的命,贱薄得很。从生命开始,路过人世热闹,走向生命终结,倒在他人屋檐下、荒郊野岭里、河边浅滩,任风带来枯叶,雨水冲来泥土掩盖残缺不全的躯体。能看的见得希望在来年春,结果也在那时,荒凉的坟头开花,野草结穗。
这是我的命,生时迷茫,不知活着的意义,死时也迷茫,不知为什么活这一生。
卑卑不足道,生命如此之轻。世人谁不是走向死路,死后无人再知姓与名。
——想什么想,我什么也没想,只是患了孤独病。
“爹,盛哥他没爹,可他有娘,那爹,我娘呢。”
“你娘呀,睡着呢。“
“娘怎么会睡着呢,睡着了白天也得醒来才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
星辰寥寥无几,灯火上有烟子一缕缕升起,熏得窗棂边得墙漆黑,一摸可当墨在脸上画。小胖丫头乖巧盘腿坐在床上,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这是她爹,开了一间小酒馆,视财如命,当她如珍宝的爹。
老爹三十多岁,眼里透着精光,两撇八字胡,十商人精明样。可现在,他头上插着一朵小花,一脸嫌弃抖着小胖丫头刚刚脱下来的衣裳,把灰尘石子抖落后,他又拿着衣裳凑近灯火,捡那些粘在衣裳上的草籽。
“你怎么可能没见过你娘?你见过的,只是当时年纪太小,记不得了而已。”
“我好像不记得……如果见过,我怎么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子呢。”
“都说了那时候你还太小了。”老爹没好气瞪了她一眼,而后故作神秘道:“你可知,你原本是天上一仙,因下凡历劫,便投胎到山中一板栗树上,山中生活潇洒自在,后来觉得树上待着不安逸,刚好碰见你娘扛着锄头路过,于是,你便看上你娘了。”
小胖丫头陡然放大了音量:“是我看上我娘了?不是她想要我才生的我吗?”
“她就挺着一个肚子,是你选了她,你才是她女儿的。你娘说,她晚上睡觉,就梦到一个胖丫头问她:我想做你姑娘,行不行?这丫头长得胖呀,白白嫩嫩的,你娘看着欢喜,便同意了你做你娘的闺女。后来啊,你娘,她把你送给我后,太累了,费心费力看你长大到三岁后,就睡着了。所以啊,以后碰到什么事都不要后悔成为了爹娘的女儿,因为,成为我们的女儿,是你愿意的,而生下你,是爹娘愿意。”
煤灯下,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伸出手,恶狠狠戳着小胖丫头的额头,直戳得小丫头咯咯笑:“鬼丫头,你可别去问你盛哥他爹呢。”
“……我已经问了……他说他娘说他爹上山砍柴,被野猪咬死,被大猫呀,还有狼和狗吃了。”
周围的场景又开始变化,遂没看一眼,一动不动站在桥边,放空了视线。很多事,很多很多事,如潮水,一下子涌上她的心。
虽然遗忘了很久,可那些画面清晰,历历在目,十分真实。他们的声音饱含各种情绪,一点点击碎她的心。
将亮未亮晦暗不明的天空,一座石桥将被河沟隔开的山与平坦原野连接起来。一个纤瘦的女人撑着伞从山上下来,没有别的去处,她坐在桥上,抱着伞望着远处发呆。石桥下方,清澈水流拍打着河石,她的眼里,不远处的镇子隐隐已有白色炊烟升起。这是早起下地的农户,在为早饭做着准备。
脸空白开始有一点轮廓的女人走到遂身边站定,撑开伞,呢喃道:“这年是旱灾第三年,冬天下了几场雪,化雪后河里还有水在流,可时局动荡,导致情况很不好,她爹留下的钱,已经快用完了。这时候是早春,高山上的雪未化,水冻人得很。她很早便起来,给那些孩子洗衣裳,把早饭做好放锅里,灶膛里添火烘着。”
女人靠近遂,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听听,听听他们的声音。很熟悉,可再也听不到了,这只是一场梦,很快就会醒来。”
“姑姑,你要去哪里。”
“姑姑下山去,看看他回来没有。昨晚我梦见他走到桥头上了,也不知是不是打胜仗了,他很高兴,笑眯眯的。”
“杨丽娘,你去哪里!一会儿没看见就往后山上跑,上面有狼崽子叼人你不信?爹都要被你气死了。”
“盛哥他会保护我的。昨个下雨,他还送了一把伞给我呢。”
“就一把破伞,给你高兴的,他说是你在他哪儿抢的。”
“前天有雾,他不放心,还送我下山!爹你太坏了,总说坏话让我伤心。”
“就一个穷小孩,有什么好伤心的,你听爹的,以后嫁个有钱人……”
“有钱人都打媳妇,我才不嫁呢。”
“丽娘,你是女孩子,再怎么喜欢段月盛,你也得矜持着,不然旁人说你不规矩。”
“不规矩就不规矩,爹说规矩没饭吃,老实人才会束手束脚听别人指东西就去看东西,一点主见都没有。”
“别胡搅蛮缠,婆婆给你说认真的,你别给我学你爹嬉皮笑脸的。”
“我是我自己,我是杨宝儿,我喜欢段月盛,如果我矜持着,他就不知道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