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无神望着门内忽然变成一片黑暗,李一帆恍然间没了害怕,他觉得死是因果,它要来就来,他不会再躲避。
李一帆强撑起身子,失魂落魄走进了同王丽雅生活过的家里,脚步坚定朝厨房去,一步一滩血,最后,他在一堆维生素瓶子、感冒药盒里找出了几盒药……治抑郁症的药。
顷刻间,似被抽了骨一般没了支撑身体端端正正站直的力量,李一帆软软靠着墙壁顺着坐到了地上,闷声哭了起来。
大约两三分钟后,李一帆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阴郁,一双眼隐隐闪着泪光,他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出了这个不复存在的家,朝着过道尽头走去。
四十四楼某个房间里,王丽雅双眼赫然变得猩红,张口朝遂吐出好大一团黑气。
待遂向后退一步抬眼一看,果不其然,王丽雅已经消失不见。
见此,遂有点不高兴了,什么个鬼,居然打不过就跑,一点鬼的凶恶不屈都没有,实在可耻!!
正欲去追,身体已经变淡,遂霍然看见地上某处在闪光,疑惑着,她抬手对着空气一抓,地上的东西隔空飞到了她手里,这时,遂才发现手里东西是一块钻洞绑了红带子的银元。
只是,这银元的样式是九十多年前闹大革命时期的。
这种年生已久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海地七十四?
拿手上反复打量,遂忽愣住,仔细一想却什么也想不清楚,混乱思考了一会儿,她把银元放到了包里,然后赶紧去追王丽雅。
海地七十四的顶楼,狂风大作。
李一帆推开铁门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周围,他直向前走,风吹铁门“哐”一声重重关上,布满铁锈的链子打在铁门上“咣咣”响。
每走一步,他的身子必会重心不往旁偏一下,然后又及时稳住身子。
气温忽然下降,李一帆能感觉到阴冷气息贴到肌肤上下意识起了鸡皮疙瘩。
李一帆忽然“咚”一声跪到地上,哭着说道,“对不起……丽雅,对不起。”
满心的愧疚,反复斟酌的一字一句都太过苍白,最后能说出口的,还是只有“对不起”。
他身后,满身是血拿着玻璃碎片的女人停下了脚步,空中举起玻璃片扎下的动作停滞住。
“丽雅,对不起!!”
“杀了我能让你觉得痛快,能让你觉得解气,那你就杀死我吧,我不躲了,我也不跑了。”
僵硬少时,王丽雅放空的视线落在跟前李一帆背影上,眼眶里全猩红的眼球霎时变成了黑色。
一切怨恨来由即将处理完,可在这时候,王丽雅迟疑了,她问自己,“你真的想杀他吗?”
无声质问一出,怔了一瞬,王丽雅无奈笑了,她很想果断的说“是”,可结果她确实是个没用的东西,当了鬼也是个软弱性子。
她,心头的第一想法竟然还是不舍得。
活该的,她是活该的,爱人为何不留心三分凉薄,对男人掏了心又掏肺,一厢情愿不说,还降低自家身份维维诺诺无比卑贱,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是她活该。
要怪谁?
真正怪的,只有自己。
对啊,真正怪的,只有自己。
别人不爱你,你为什么也不爱自己。
握紧玻璃碎片的手颤抖了一下,而后,手慢慢垂落身侧。
“李一帆,为什么你懂得总是这么晚。”
其实,王丽雅想说的是——你的理解来得太迟,已经没有用了。
顷刻间,王丽雅身上已经没了杀气,黑气的阴冷气息,一点点随风飘淡,布满血丝的脸也恢复成了一般的鬼样子。
于是,紧盯着王丽雅的遂,收回了欲拽李一帆胳膊的手,没有说话,她后退一步,把说话的空间留给这对走上了阴阳路的夫妻。
李一帆手捂住脸痛哭,头重重磕到地上,哽咽道:“对不起,丽雅,真的对不起,丽雅……”
王丽雅笑看着跪地上仰视自己的李一帆,又有点想笑。
又是对不起,她十年真诚爱人、几年苦熬挣扎、一条命换回来的理解,就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可笑,真的很可笑。
玻璃片在大腿侧刮了刮,沉思片刻,王丽雅一脸释然回应:“就当,我从未来过吧。”
“李一帆,你就当我从未来过,就当……我从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你孩子的母亲。”
“为什么,丽雅,不,不,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
“提起这辈子遇见你,是我最累的事。”
“丽雅,能不能别这样说。”
“李一帆,我不想再看见你,所以,这样也好,你也再也不用看见我了。”
一人一鬼各说各话,也不知对方听进去了没有,这时,忽然剧烈“砰”一声响,刚被风吹关上的铁门猛然打开撞到墙上,下一瞬,清东明子领着清风与王丽雅哥哥大步从楼里跑出,最后,才是慢悠悠走路,白衬衣带血的张宣仪。
看着一行人走进,王丽雅笑:“哥,照顾好爸妈,让他们别想我了。”
从惊诧中回神,王丽雅哥哥浑噩点头,笑了一声,他揩去眼睛的眼泪,“行!”
笑容忽然异常灿烂,属于死人的一双红眼蕴藏着些许热烈,王丽雅轻声呢喃,“你们小心点。”
话落,她身子由下往上开始变成粉末,随风弥散于人多繁杂的城市,或许,也可以飘遍无边无际的天地。
王丽雅笑看着李一帆,细声呢喃,“一帆,你就当我从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