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高俊回到小山墩堡下的军营,在病榻上躺了整整一天。
“指挥,我们错了。”前番被打的北寨军兵集体过来请罪,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打,一想到高指挥为了自己的事挨了二十军棍,心里都很难受。
“本来也是我考虑不周,你们挨十军棍已经算是严惩,无需惴惴不安。”高俊躺在炕上,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让军兵们不要再请罪了
“我知道,好多人觉得我袒护阿兰是别有用心,我希望你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你们死了,会希望妻子儿女被旁人冷眼相待吗?”
“本官之所以严惩此事,也希望你们不要再觉得侮辱孤儿寡母无所谓,更希望你们知道,无论尔等沦落到何等地步,本官就是你们的靠山!”
高俊说完后感觉十分疲累,摆摆手让军兵们先回去,自己在炕上昏昏大睡起来。
这觉一口气睡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一声脆响把高俊惊醒,茶壶摔到了地上。
“敏丫头怎么来了?”高俊揉着睡眼,发觉是敏丫头干的,大概是想给高俊烧点热水,但是她的右手不能用力。
敏丫头没有答话,蹲在地上抹着眼泪。
“没关系的,高大哥不怪你。”高俊从床上爬起来,想收拾茶壶的碎片,敏丫头赶紧站起来,跟在后面想帮忙。
“不要动,放着我来,仔细割伤了手。”高俊挥挥手阻止敏丫头,一片一片的把茶壶的碎片捡起来,又要拿扫帚去扫。
“我帮你扫。”敏丫头赶紧去拿扫帚,但是却被高俊抢了过来。“又把自己来烧就好,你到炕上坐着,一会我给你洗点果子吃。”扫完了地,高俊又要去烧水。
“我帮你烧。”敏丫头又赶紧从炕上跳下来,但是却被高俊拦住了。“开水太烫,你拿不动,别再被烫着了。”
高俊烧好了水,又洗了些果子,拿颇黎盘子端了,回来却发现敏丫头已经不见了,高俊急忙打开门,远远的眺望,见敏丫头捂着脸,从小路那边跑回小山墩堡去了。
高俊狠狠的一拍脑袋,这才明白自己都干了什么事,随即又陷入深深的无力感当中:敏丫头的右手肯定是治不好了,她以后究竟会怎样呢?
要挽救的人太多了。
高俊的伤足足养了几天,紧接着就是何志也和孙小双的结拜仪式,在整个小山墩堡村民的见证之下,他俩结为兄妹,陈太公趁机又送来些许礼品,都是各色点心;无奈之下,何志也只得一边警告下不为例,另一面把这些礼品全都分给了学生们。
这次结拜对孙小双的意义倒是很大,在此之前,她是村里面妇女嚼舌头的对象,都觉得她和何志也不清不楚,要不然全村那么多丫头,何志也为什么偏偏留她一个人在公廨里面做勤务?
你说是靠读书?肯定跟读书没关系,认识字又不能生儿子,这小妮子人前挺正派,人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但是在结拜之后,这些谣言很快就绝迹了,也有个别年轻姑娘来询问小双:你真的是因为读书,被何先生赏识的?
“没错。”小双有些自豪地说:“何先生说了,知识改变命运,劳动使人自由。”
虽然听不太懂这句话,但是村里的姑娘们懵懵懂懂的知道,高郎君和何先生都喜欢读书的人,之后的几天,不断有姑娘蹲在军营门口,不时搭讪进出的军官,求他们从图书室借本书来。害得高俊不得不在门口增加了两个岗哨,每天都有一个承局来这里盯梢。
另一个因此而受益的人是女奚烈茶茶,她听从了小双的劝告,进入师范学校学习,成为了第二名女学员,这件事也让村里的姑娘们羡慕不已,虽然大家不太懂师范学校是什么,但在里面学习的都是百户胸中有墨水的那帮人,还有不少是高俊和何志也的亲信,既然如此,这个学校肯定错不了。
另一个促使茶茶地位提高的事情是,女奚烈东成为了一管的管领,再次站回了权力高层。
到现在为止,茶茶还很难忘记当初她是怎么劝说父亲的,
五月中下旬的时候,高俊正式向阳谷县、寿良县两县的县官去文:“今年这六十个村子的夏税由我来收,由我来交。”
具体的意思很简单:地方税收分为田税、物力钱、杂税三项,田税由我高俊来收,保证一分不少的交到你们手里;物力钱由我来核查,最后也交给你;至于杂税嘛,本来就属于苛政,我建议两位县官还是把它免了,也是为两位的政绩着想。
高俊的这封信不亚于一场地震,在两县掀起了巨大的风暴。
金朝中后期,地方吏员复杂,国家确认编制的正式公务员(司吏、公使)只占了很小一部分,而由地方自行聘用的人员(押司、弓手)才是地方行政的主力军。正因为如此,原本的租税定额根本不够用,大家都是靠着摊派杂税维持运转,要是把杂税都禁了,我的那么多人怎么养?
高俊当然知道这个问题,在信里面直接给了答案:你们可以把这些人解散了嘛,反正事情都由我办了。
“高俊匹夫,真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县令勃然大怒。
但是高俊并不打算理会他们的怒火,反正他们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高俊都打算这么干了,要告到上级就去告啊,两县县令属于东平府,而押剌百户属于军户,隶属于山东统军司,等到上级扯完皮,估计就得半年过去了,那个时候山东不一定是什么样了。